那次亲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傅清言那晚混乱而羞耻的记忆，他下意识地避开兄弟们投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当然他们是变本加厉的宠爱。
傅清言不是没有抗拒过。
起初几天，他心底憋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怒气，对递到眼前的食物视而不见，对精心准备的礼物冷言拒绝，甚至试图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但每一次，都会有人用各种方式“破门而入”，可能是胡枫温柔的劝说，也可能是小辛直接撬锁的行径，或者是仔仔委屈巴巴的“清言哥不要我们了吗”的控诉。
……
他们从不与他正面冲突，仿佛小少爷那点可怜的愤怒，只是小孩子闹别扭，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甜头去哄劝。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于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早晨，仔仔突发奇想，挥舞着手里一沓色彩鲜艳的门票，兴奋地宣布。
仔仔“我们去游乐园吧。”
游乐园？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觉得幼稚又无聊。
傅清言“不去。”
他抿了抿唇，声音冷淡，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票上印着的、高耸的摩天轮和绚丽的旋转木马图案。
童年时，他无数次透过冰冷的车窗，羡慕地看着那些被父母牵着手、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笑容的孩子涌入那样的大门。对他而言，那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
仔仔“去嘛去嘛，清言哥。”
仔仔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摇晃。
仔仔“听说新开了好多刺激的项目，可好玩了！”
小辛“是啊清言哥，去坐过山车，保证让你把什么都忘了。”
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
胡枫“放松一下也好，言言最近也闷坏了。”
最终，在那几道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傅清言喉结滚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傅清言“……随便。”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那微微发亮的眸子和悄悄上扬的嘴角，却没能逃过一直静静观察他的熙蒙的眼睛。
【口是心非】
游乐园里人声鼎沸，傅清言穿着一身休闲装，脸上戴着平光眼镜，但出色的身形和独特的气质依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一丝“被迫前来”的不耐，紧抿着唇，双手插在兜里，步伐刻意放慢，落在众人之后。
仔仔“清言哥，我们去玩那个。”
仔仔指向高耸入云、轨道扭曲盘旋的巨型过山车。
傅清言抬头望去，心脏下意识地一紧，但嘴上却硬撑着。
傅清言“……幼稚。”
小辛“试试，听说超刺激。 ”
小辛勾住他的肩膀就往排队入口带，其他几人也默契地围拢过来，将他半推半就地挟持上了列车。
……
没招了。
列车缓缓爬升至最高点，整个游乐园尽收眼底时，傅清言屏住了呼吸。下一秒，列车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俯冲而下。
妈呀！
在一次次极速翻转、坠落、攀升的刺激中，某种长期压抑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一趟结束，列车缓缓停稳。傅清言脸色有些发白，但他双因刺激而显得格外水润明亮的眸子，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感受。
仔仔“怎么样？清言哥，好玩吗？”
傅清言别开脸，低声嘟囔。
傅清言“……还行吧。”
接下来，他们几乎玩遍了所有刺激的项目。跳楼机，海盗船，激流勇进…每一次，傅清言从最初的抗拒、紧张，到逐渐放松，甚至在会下意识地抓住身边最近的人的手臂。
特别是鬼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小少爷还是被吓得低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恰好撞进身后阿威宽阔坚实的胸膛。
阿威伸出手，扶住他的腰。
阿威“没事吧，清言。”
傅清言“没事…”
他脸上发热，慌忙站直身体，低声道谢，却忽略了阿威眼中一闪而过的的笑意。
……
夕阳西下，游乐园亮起了璀璨的霓虹，比白天更添了几分梦幻色彩。最后，他们来到了巨大的摩天轮下。
轿厢缓缓上升，脚下的城市灯火如星河般铺展开来。傅清言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
熙旺坐在他对面，良久，他轻轻开口。
熙旺“言言。”
傅清言转过头看向他。
熙旺“喜欢……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
傅清言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重新望向窗外闪烁的灯海。喜欢？这个词太过奢侈，也太过危险。和他们在一起的生活，感受太过复杂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回答。
傅清言“喜欢……一辈子都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吗？偷窃，欺骗，甚至……”
他甚至没有勇气说出更严重的字眼。
熙旺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熙旺“不会一辈子。”
熙旺“等钱够多了，足够我们所有人安稳过完下半生，我们就收手。”
这时，轿厢轻微晃动，似乎升至最高点。傅清言看向熙旺，对上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坚定的眼睛。
熙蒙“哥说得对。”
熙蒙“等这笔最大的业务完成，我们就离开澳门，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胡枫“到时候，言言可以开一家自己的金融顾问公司，做你喜欢的事情。”
小辛“我可以开个赛车场！或者拳击馆！”
仔仔“我要开个最大的服装工作室！”
阿威“那我要去当电竞主播…”
是啊，那个时候会很美好吧？没有犯罪，没有追杀，只有阳光、自由和……他们所有人。
熙旺看着他眼中闪过的动摇和希冀，知道话语起了作用。
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傅清言重新望向窗外，脚下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不再那么冰冷和遥远。
他被兄弟们描绘的那个未来短暂地蛊惑了，甚至开始可耻地觉得，如果终点是那样的安宁，那么眼下这条黑暗的路径，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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