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药罐熏得泛着暖意,上官浅守在灶台前,看着药汁在砂锅里咕嘟冒泡。浓烈的苦味顺着蒸汽弥漫开来,惊得沅沅捏着鼻子躲到阿澄身后,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阿娘,它臭!"
阿澄却懂事地踮脚递过蒲扇
"给爹爹喝!"
药“香”飘进客房时,宫尚角正倚在床头批阅文书。看见妻子端着药碗进来,他强撑起精神笑道
"劳夫人费心......"
话音戛然而止——深褐色的药汁在碗中翻涌,刺鼻的苦味直钻鼻腔,比往日里的汤药足足浓了三分。
"喝吧。"
上官浅将药碗重重搁在案几上,转身从袖中掏出一碟桂花蜜,却故意放在离他最远的窗台。宫尚角望着碗中药汁泛起的油花,喉结滚动数下
"夫人,这药......"
"宫二先生不是最懂规矩?"
她抱臂而立,眼尾微挑,
"既知伤身,便该尝尝这自作自受的滋味。"
药碗在掌心烫得发疼,宫尚角抿了一口,苦涩瞬间蔓延舌尖。他强忍着反胃咽下,余光瞥见上官浅别过脸去,耳尖却红得厉害。阿澄突然抱着空空的药罐跑进来
"娘,还要再熬!"
(宫尚角os:真是爹的好大儿啊!)
沅沅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
"爹爹苦,沅沅喂甜糕!"
上官浅看着女儿踮脚往丈夫嘴里塞糕点的模样,终究绷不住嘴角笑意。宫尚角含着糕点,望着妻子转身时微微颤抖的肩头,忽然伸手拽住她的裙角
"浅浅,我错了。"
沙哑的嗓音混着药味与甜香,惊得阿澄睁圆了眼睛,沅沅则拍着小手咯咯直笑。
苦香与甜腻在屋内交织,上官浅低头看着他掌心的薄茧,下意识伸手摸索着,想起他昨夜疼得蜷起身子却仍强撑着说
"不碍事。”
她轻叹一声,将桂花蜜推到他面前
“再有下次,便不是一碗苦药这般简单了。"
上官浅刚熬好药,身上药香未散,本想起身去沐浴,刚有动作上官浅忽觉小腹传来阵阵坠痛,像是千万根细针在绞。她强撑着收拾药碗的手微微发颤,余光瞥见铜镜里自己泛白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癸水竟比往常早来了几日。昨夜寒意顺着寝衣缝隙钻进来时,她就该想到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袖中的丝帕,那里还留着淡淡的血迹,是她上月癸水来时疼得狂吐一番,胃里受不住还吐了血。恍惚间又想起数月前,宫尚角发现她偷偷饮避子汤时,眼底碎成冰渣的光。
"娘亲、痛痛......"
软糯的奶音从身后传来,沅沅晃着藕节似的小腿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糕糕、给!"
阿澄此刻咿咿呀呀学着大人模样,捧着比他小手掌还大的陶碗
"汤、喝......"
上官浅勉强扯出个笑,接过陶碗时,血腥味在喉间漫开。楼梯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将丝帕塞进袖底,却不想动作太大,打翻了案上的药罐。
瓷片碎裂的声响中,宫尚角已跨进房门,
"怎么回事?"他弯腰收拾碎片的手突然顿住——沾着血渍的丝帕正躺在瓷片堆里。空气瞬间凝固,上官浅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爹爹、怕......"
沅沅瘪着嘴要哭,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
"为何瞒着我?"
宫尚角声音发闷,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他拾起丝帕,指腹抚过那抹红,看得出是没有洗掉的殷红,想起她这之前喝过避子药胃里出了毛病难受。再抬眼时,见她蜷在榻上,冷汗浸湿了鬓角,方才明白那些"我没事"的谎言,原来都藏在深夜里。
上官浅别过脸,小腹的绞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不过是寻常...疼些罢了。"
话未说完,便被宫尚角打横抱起。他脚步踉跄,却将人搂得极紧。
沅沅扒着门框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喊
"抱抱、要抱抱......"
宫尚角眼眶发酸,转头温声道
"乖,去玩,爹爹照顾娘亲。"
滚烫的掌心覆在上官浅小腹,她鼻尖泛酸。记忆里那个冷着脸质问“为何要喝避子药。”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替她揉着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窗外飘进月桂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她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怀中
"阿角,我再也不瞒你了。"
更鼓声起时,宫尚角守在床边,看她喝下半碗当归红枣汤。烛光映着她眼下的乌青,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般倔强又脆弱的模样。指尖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药渍,他俯身吻去她眉梢的倦意
"往后,疼要同我说,欢喜也要同我说。"
一行人回到宫门的第三日,晨光像碎金般透过雕花窗棂,轻轻洒进寝殿,给屋内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沅沅肉乎乎的小手扒着床沿,咿咿呀呀地要往爹娘中间钻。她还不满两岁,圆脸蛋上带着未褪的婴儿肥,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黑葡萄。
宫尚角睁开眼就看见女儿顶着一头翘起的呆毛,圆溜溜的眼睛里盛着清晨的碎光,正咯咯笑着往上官浅颈窝蹭。那清脆的笑声,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晨起的困倦。
“又背着奶娘偷跑出来了?”
他伸手将沅沅捞进怀里,下巴上的胡茬不经意间蹭到小家伙粉嫩的脸颊,逗得沅沅直扭身子,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声。上官浅被这父女俩的互动逗得轻笑出声,伸手替女儿理顺翘起的头发。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宫尚角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仿佛有一股电流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
这时,阿澄抱着他最心爱的布老虎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娘亲”,便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跑过来。他还不太稳当的步伐,却充满了对父母的依赖。宫尚角一手揽着妻子,一手将儿子捞上榻。四口人挤在柔软的锦被里,晨光将他们的影子叠成温暖的一团,温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