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旧尘山谷的云雾染成铁锈色时,宫远徵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沅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宫门跑。沅沅的粉裙沾满泥污,膝盖处渗出的血珠洇湿了宫远徵的衣襟,他从未觉得通往宫门的路如此漫长。
“别哭了,小叔叔错了……”
宫远徵的声音发颤,额角冷汗混着山风打在沅沅脸上。他后悔不该贪图旧尘山谷的野趣,明知此处怪石嶙峋,仍拗不过孩子们“追蝴蝶”的央求。怀中的沅沅突然剧烈抽搐,哭声变成了窒息般的抽噎,他吓得几乎要跪下去,却在抬头望见宫门飞檐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宫尚角立在石阶下,玄色衣袍被暮色浸透,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上官浅,发间珍珠步摇在风中轻轻晃动,却掩不住她担心的脸色。
“怎么回事?”
宫尚角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暮色。阿澄踉跄着扑向上官浅,沾着草屑的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裙摆
“小叔叔带我们找蝴蝶,妹妹踩滑了……”
话未说完,宫远徵已重重跪在青石砖上,发冠歪斜,玉坠撞出清脆声响
“是我擅作主张带他们来旧尘山谷,没看好沅沅,哥哥嫂嫂罚我吧!”
上官浅蹲下身时,膝盖擦过碎石也不觉得疼。她颤抖着解开沅沅的裙摆,见伤口里嵌着细小的沙砾,鼻尖陡然发酸。她观宫远徵膝盖和手肘处衣物皆有划痕,想必是他护着沅沅和阿澄自己也受伤了。
“起来。”
上官浅的声音带着颤意,指尖抚过沅沅汗湿的额头,
“先带阿澄去净手用膳。”
宫远徵僵着身子起身,转身时听见沅沅带着哭腔的呢喃
“小叔叔……不怪。”
少年人脚步一顿,眼眶瞬间通红,连退三步才转身离去,墨色衣摆扫过宫尚角的靴面,惊起一地暮色。
内室药香氤氲时,沅沅趴在上官浅膝头,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宫尚角半跪在软垫上,用浸过温水的软布一遍遍擦拭伤口,每擦去一点血污,睫毛就颤动一下
“疼就告诉爹爹。”
沅沅却突然搂住他的脖颈,小脸埋进他冰凉的后颈
“爹爹不凶小叔叔……是沅沅没有好好听小叔叔的话。”
烛火突然摇曳,上官浅鬓边的步摇碰出轻响。
“正是顽皮的时候,哪有不磕碰的,远徵护着她肯定也受伤了,你莫要再板着脸。”
她与宫尚角对视,见他闻言眼底翻涌的惊怒化作无奈,最终凝成一声叹息。窗外传来窸窸窣响动,阿澄扒着窗棂,怀里紧搂着沾泥的布老虎
“爹爹,小叔叔不和我一起吃饭……”
月光漫过宫墙时,宫远徵蜷缩在柴房角落,怀里护着不知何时采的野菊——花瓣早已揉碎,汁水在衣襟晕开暗痕。听见脚步声,他慌忙把花藏在身后,耳尖通红
“哥,我该被关禁闭……是我没照顾好他们。”
“明日带沅沅去看她最喜欢的海棠花吧,现在快去陪他们吃饭吧,阿澄和沅沅嚷嚷着要你陪。”
宫尚角打断他的话,转身往膳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