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雾山的雾气总比别处浓三分，尤其是山腰那片松树林，常年飘着化不开的白气，连正午的日头都穿不透。林深处立着块半塌的青石碑，碑上刻着“富贾张公讳三财之墓”，字迹被风雨啃得模糊，却在盗墓行当里传了百十年——据说这张老三当年靠贩私盐发家，下葬时陪葬的金元宝能堆成小山。
乾隆年间的一个寒夜，三个黑影猫着腰钻进了松树林。领头的麻脸手里攥着柄锈迹斑斑的洛阳铲，铲尖上还沾着新鲜的黄土：“都给老子轻着点，这坟里的机关早烂透了，别他娘的惊着山里的东西。”身后的瘦猴和矮胖应着，三人借着月光摸到墓碑后，早有人在此处挖了个半人深的盗洞。
顺着盗洞往下爬了丈余，脚底板终于碰到了棺木。瘦猴掏出火折子晃了晃，橘红色的光里，漆黑的楠木棺材泛着冷光，棺缝里似乎还渗着淡淡的霉味。“麻哥，真有宝贝？”矮胖咽了口唾沫，伸手就想去推棺盖。
“急个屁！”麻脸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从怀里摸出个罗盘，指针在棺木上方疯狂打转，“不对劲，这地方的气性邪门得很——”
话没说完，一声猫叫突然从盗洞上方飘下来。那叫声不是寻常野猫的“喵呜”，而是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又尖又细，裹着寒气钻进三人的耳朵里。瘦猴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火折子“啪嗒”掉在地上，火光瞬间灭了。“谁、谁装神弄鬼？”他僵着脖子往上看，盗洞口只有沉沉的雾气，连只猫影子都没有。
“少废话，拿了东西赶紧走！”麻脸强装镇定，摸出火石重新点着火，三人合力推开棺盖。果然，棺内铺着厚厚的丝绸，金银珠宝在火光下闪着晃眼的光。矮胖大喜过望，伸手就去抓金元宝，可刚碰到元宝，又是一阵猫叫传来——这次不是一声，而是十几声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整个山林的猫都围了过来。
“不好！”麻脸刚要喊跑，三只野猫已经顺着盗洞跳了下来。那些猫通体漆黑，眼睛亮得像鬼火，落地时悄无声息，直奔三人的脸扑去。麻脸力气大，抬手抓住一只猫的后颈，狠狠往地上一摔，“咔嚓”一声脆响，猫的骨头断了。瘦猴和矮胖也慌了，抄起地上的陪葬瓷瓶砸过去，转瞬就打死了七八只。
可野猫像是杀不尽的，越来越多的黑影从盗洞、从棺木的缝隙里钻出来，有的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跳。矮胖的胳膊被猫爪撕开一道血口子，疼得他嗷嗷叫：“麻哥，顶不住了！快跑！”三人顾不上金银，跌跌撞撞地往盗洞外爬，刚钻出地面，就见松树林里满是绿莹莹的猫眼睛，密密麻麻的野猫堵在路口，喉咙里发出低吼。
“往山下跑！”麻脸拔腿就冲，可脚刚迈出去，就被一只野猫绊倒。他想爬起来，却突然觉得浑身发软，眼皮重得像灌了铅。那些野猫扑上来时，他甚至没力气抬手反抗，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后便没了意识——就像睡着了一样。
第二天清晨，山下灵雾村的村民上山砍柴，远远就听见松树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顺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三个盗墓贼躺在墓碑旁，尸体被啃得面目全非，脸颊上全是深可见骨的抓痕，胸口的皮肉被撕成碎片，白森森的肋骨露在外面。更诡异的是，他们的嘴角竟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仿佛死得很安详。
“是惹着山灵了！”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看着尸体，“张老三的坟里住着护墓的猫仙，这些人挖人坟墓，是遭了天谴！”村民们吓得赶紧把尸体拖下山埋了，从那以后，每天清晨都有人提着一碗泡了小鱼干的米粥，放在墓碑前的石头上。说来也怪，自从开始“孝敬”猫仙，灵雾村百十年都没出过横死的人，连瘟疫都绕着村子走。
日子一久，“猫仙护村”的规矩就传了下来，可传到这一辈，村里的年轻人却渐渐不当回事了。灵雾村早就没了当年的闭塞，年轻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山下开了农家乐，见了些世面，总觉得老人们的话是封建迷信。
“爷，您又去喂猫啊？”村口的王二狗叼着根烟，看着爷爷王老汉端着一碗米粥往山上走，忍不住嗤笑，“那些野猫就是饿疯了，您还真当它们是仙？”王老汉回头瞪他一眼：“小兔崽子别胡说，当年的事可不是编的，不敬猫仙，是要遭报应的！”王二狗撇撇嘴，没再说话，心里却越发不服气——不就是几只野猫吗，能有什么能耐？
这天傍晚，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聚在王二狗家的院子里喝酒。有人说起早上王老汉喂猫的事，纷纷起哄：“二狗哥，你不是说那些猫就是普通玩意儿吗？有本事你弄死一只，让咱看看会不会遭报应！”
王二狗正喝得晕乎乎的，被众人一激，当即拍着桌子站起来：“弄就弄！”他抄起墙角的木棍，往村头的柴房跑——那里总蹲着几只流浪猫，是王老汉特意留着的。果然，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缩在柴堆里睡觉，王二狗上前一把抓住小猫的后颈，在众人的哄笑声里，狠狠往地上一摔。
“砰”的一声，小猫的脑袋撞在青石板上，瞬间没了呼吸。王二狗得意地踢了踢猫的尸体：“看见没？啥报应？都是老爷子们吓唬人的——”
话虽这么说，当晚王二狗还是有点发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可直到天亮，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松了口气，觉得老人们的话彻底是瞎编的，村里的年轻人也跟着胆子大了起来，有人开始追着野猫打，有人甚至把猫抓来炖了汤。王老汉气得直跺脚，却拦不住这些被猪油蒙了心的后辈。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的清晨。那天灵雾山突然起了雾，不是往常的白雾，而是黑漆漆的雾气，从山腰往山顶涌，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整座山罩住了，连太阳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村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是警告！山灵发怒了！”王老汉拄着拐杖敲着门槛，对着村民们大喊，“赶紧给猫仙认错，不然要出大事！”可年轻人根本不信，王二狗甚至笑着说：“爷，这就是普通的雾霾，城里天天有，您别瞎嚷嚷了。”
没人听老人们的话，直到第二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王老汉就被一阵急促的猫叫吵醒。他心里咯噔一下——往常这些猫只会在院子里安静地吃粥，从没叫得这么凶过。他披衣出门，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几只野猫蹲在墙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西头。顺着猫的目光看去，王二狗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不好！”王老汉心里一紧，赶紧往王二狗家跑。刚进院子，就看见王二狗躺在堂屋的地上，脸色惨白，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脸颊上全是猫爪抓出来的血痕，胸口的皮肉被啃得露出了白骨——和几百年前那些盗墓贼的死相一模一样！
紧接着，村里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凡是前几天杀过猫、欺负过猫的年轻人，全死在了家里，死状和王二狗毫无二致。更诡异的是，仵作来验尸时发现，这些人身上虽然伤口累累，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倒像是在睡梦中突然断了气。
活着的人彻底慌了，老人们带着大家跪在村口，对着灵雾山的方向磕头认错，又赶紧派人去城里的灵异局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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