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洳仟被灰衣人拽住后踉跄站稳，背靠冰冷的崖壁，指尖仍抵着心口，掌心银针泛着冷光。她眼中的泪未干，却已凝成冰碴。慕晔向前一步，玄色大氅被夜风掀起，露出内衬金线绣着的银蛇纹。月光下，那纹路如毒蛇吐信，映在他左肩渗出的血迹上，格外刺目。
"原来从幽香楼初见，你就认出了我。"赵洳仟声音发颤，却努力扯出一抹笑，"那天你说'小美人，咱们又见面了'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盘算怎么利用我？"
慕晔喉结滚动了一下，终未否认，仅低声重复："我以为能护你周全。"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慢慢划过她的心脏。赵洳仟想起拍卖会上他识破陷阱时的眼神，那时他说："阁下对机关术似乎颇有研究。"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现在想来，那笑意背后藏着什么？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岩洞画面：慕晔割破胸膛，滚烫鲜血滴落在她干裂的唇上。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贪婪地吮吸，仿佛那是世上最后一点温暖。可如今再想，那血，到底是救她的药，还是困住她的毒？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黑衣人策马而来，为首之人腰间挂着影阁令牌。"抓住那个女人。"那人冷冷下令。
灰衣人横刀而立，挡在赵洳仟身前。月光下，他的刀刃泛着青芒。赵洳仟却仍盯着慕晔，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髓里。
"你到底是谁的人？"她问，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夜风，"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骗我？"
慕晔的右手握紧了剑柄，指节发出咔咔声响。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走！"灰衣人突然拉住赵洳仟的手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洳仟被他拉着往后退，后背已经贴上冰冷的崖壁。她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血痕，想起拍卖会上慕晔说的话。"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原来那只是个谎言。
"为什么不说？"她的声音颤抖，"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仟樰皇女，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慕晔终于开口："我以为能护你周全。"
"所以你就选择骗我？"赵洳仟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保护？"
黑衣人再次扑来。灰衣人挥刀迎战，赵洳仟被他护在身后。她看着混乱中冲过来的慕晔，突然明白了什么。
"现在你要把我交给谁？"她问，"赵女皇？还是靖安侯？或者..."她哽咽了一下，"或者你打算亲自送我去断魂台？"
慕晔的瞳孔骤缩。他身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赵洳仟突然笑了。眼泪还在往下掉，笑容却比哭更令人心惊。她想起自己为他逆天改命，偷取药王谷禁药；想起他在岩洞里割破胸膛救她；想起他说要带她离开。原来所有温柔，都是算计。
远处传来更鼓声，丑时三刻。
赵洳仟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熄灭。她缓缓松开银针，后退一步，脚尖悬空。
慕晔猛然冲来："洳仟！"
赵洳仟轻笑一声，纵身跃下断崖。
江水拍打着峭壁，发出沉闷的回响。慕晔扑至崖边，撕心裂肺喊出她的名字："洳仟——！"
灰衣人毫不犹豫跃下江中，身影消失在浪涛间。
慕晔跪在崖边，手指深深掐进泥土。寒风裹着江水的湿气扑面而来，他却感觉不到冷。远处传来更鼓声，丑时三刻。
影阁杀手撤离，留下一枚断裂的银蛇令。
慕晔跪在崖边，指尖抠进泥土。远处江水拍打峭壁的闷响仿佛一下下敲在心头。更鼓声从城中传来，丑时三刻。
他望着那枚断裂的银蛇令，喉间泛起腥甜。掌心攥紧之处，血从指缝渗出。记忆却不受控地回到三年前——
赵女皇召他入宫，将一枚完整的银蛇令放在他手心。"她若活着回来，你要比任何人都靠近她。"
"属下明白。"他说得毫不犹豫。
可他没料到会在幽香楼遇见那个逃婚的公主。更没料到自己会为她逆天改命，偷取药王谷禁药。那时他明明只是想完成任务，却在岩洞里割破胸膛救她时，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保护？"
赵洳仟最后那句话如毒刺般扎进心底。慕晔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银蛇令上。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姑娘。
身后脚步声渐近。慕晔没有回头，却已知来者身份。
"她跳下去了。"靖安侯的声音冷得像这夜风，"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
"等。"慕晔沙哑开口，"等找到她。"
靖安侯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找她？影阁已经查到，三个月前你替她挡下的那道追魂镖，本该要了她的命。"
慕晔瞳孔骤缩。他想起那夜客栈外突如其来的暗器，想起赵洳仟惊慌失措扑进他怀里的触感，想起她颤抖着说"幸好有你在"时眼底的光。原来那支镖，是冲着她来的。
"你早知道她没死，对吧？"靖安侯走到他身边，"所以你才会在她昏迷时喂她喝下换魂汤。"
慕晔猛地抬头。靖安侯手中多了一支青玉瓶，晃动时发出细微声响。那是他亲手调配的汤药，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你以为自己是在护她周全，"靖安侯俯身逼近，"可你毁了她的命格，让她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江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慕晔却觉得浑身发烫。他突然想起拍卖会上，赵洳仟握住他手腕时滚烫的体温；想起她在岩洞里贪婪吮吸他鲜血的模样；想起她总说自己做噩梦，梦见无数黑手拽着她往下坠。
原来不是梦。
慕晔踉跄起身，朝着江面走去。靖安侯没有阻拦，只淡淡道："她若真死了，你猜影阁会放过你吗？"
慕晔停下脚步。远处江水翻涌，仿佛藏着万千冤魂。他低头看着掌心血痕，忽然笑了。笑得凄厉，笑得决绝。
"我会找到她。"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下断崖。江水拍打峭壁的闷响又添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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