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娜旁若无人,那把伞不偏不倚,正好遮在江寅头顶,挡去了大半风雪。
“下雪了,一起进去躲躲吧。”
江寅微微一怔,望向她的眼神里半是疑惑半是警惕。
崔荷娜没等来他的回复,反而是太子李允和显祖从殿里冲了出来。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俊熙?!”
“大人。”显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步伐踉跄,声音几乎稳不住:“小儿年幼无知,并不熟悉您对我们王朝做的贡献,请您饶恕他一次。”
李允显然不这么想,目眦尽裂:“父皇!”
显祖一把拉下欲上前的李允,习惯性地露出诚服的神色:“我一定教育好他,让他给您道歉。”
高丽王朝自鬼王入主后,多少嫡亲太子遭遇不测,他断然不能赌。
场面一时剑拔弩张,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江寅身上。
崔荷娜沉默,余光瞥见李允朝这里望,容色疑惑,仿佛下刻便要冲上来质问她。
浓密的雪一刻不停。
崔荷娜在冗长的寂静里抬手悄悄拉了拉江寅的衣袖。
动作僵硬又生涩。
她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塞着茯神和艾草,混杂在一起,淡雅的味道悠悠扬扬地盖过浑浊的酒气,在他鼻尖萦绕。
江寅蹙眉,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李相赫跌坐在地,急促痛苦地大口呼吸,众人立马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央。
事实并非令人绝望。
显祖:“俊熙,俊熙你没事吧?!”
李允松了口气:“快来人,赶紧把太医请过来!”
江寅扫她一眼,转身往回走。
崔荷娜几乎是同时抬脚跟上他,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
蜿蜒的小道走到头,上了台阶,崔荷娜收起伞,两人都站在走廊里。
“你到底是谁?”江寅神色淡然,不经意露出瞳中一丝深沉的赤红:“为何每次见我都哭?”
事实上,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正面讯问她的身份。眼前雪色与月色交织,远处高耸的树木将天幕搅碎,披上银白的外衣。
江寅的声音低沉悦耳,其中的关键字渐渐与回忆里的声音重合。
“故……故人。”崔荷娜扯出一丝尴尬的笑,“一看见你就想起一位很重要的朋友。”
她睨着江寅的脸色,越说越没底气。恰有一阵风来,扬起她发髻上系着的红色发带,吹过长长睫羽下那双盛着浮光的眼。
崔荷娜从来不是崔慧玲那种数十年如一日的清冷美人,她下颌尖,容色昳丽张扬,像是冬日里扎眼的花,转瞬即逝。
除了慧玲,那种淡然脱俗的美丽之外的,世俗而脆弱的美艳。
非常重要的朋友?
“什么朋友会让你直接跑到地宫,崔小姐应该不会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吧?”江寅斜睨着她,语气带着气定神闲的恶劣:“地宫不得令者不能擅自靠近,里面只有我一人。”
崔荷娜望着他,眼睛都没眨,“我……我是听他们谈论过……你的样貌,所以才跑到地宫外,准备看一眼。”
“所以这个——”
她只听见窸窣地响,下一秒江寅从袖口拿出那块玉佩,“也是故友相赠,而碰巧我也有块一模一样的?”
“嗯……”她尚且在思考一个比较好的开场白,只见他颦眉走近,拉住她的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扯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