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的走廊还残留着清晨消毒水的淡味,陈奕恒扶着墙,将重量大半压在右腿上,左脚脚踝处裹着厚厚的肌效贴,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绷带下传来的细微刺痛。距离季后赛八强赛只剩两小时,场馆那边已经开始检票,而他刚结束赛前最后的理疗。
“队长,我来拿。”陈浚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等陈奕恒回头,肩上的背包就被轻轻取下,连同他手里攥着的战术板也被接了过去。少年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带着刚从保温杯里捂热的温度,陈奕恒侧过头,看见陈浚铭正盯着他的脚踝,眉头拧成了小疙瘩,耳尖却还泛着赛前兴奋的淡红——那是每次要上赛场时,陈浚铭都会有的小动作,像蓄势待发的小兽,却因为担心他,连眼神都软了下来。
“没事,”陈奕恒扯了扯嘴角,想装作轻松,却在抬步时没稳住,陈浚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力度不大,却稳稳托住了他的重心。“理疗师说了,只要不做剧烈变向,撑完比赛没问题。”
“可对面是‘锐锋’啊。”陈浚铭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战术板边缘,上面用红笔圈着的“锐锋打野常用蹲草点位”格外醒目,“他们打野最擅长绕后包夹,就盯着你野区打。”
陈奕恒知道陈浚铭在担心什么。“锐锋”战队的打野是联盟出了名的“野区猎手”,最擅长抓住对手的破绽穷追猛打,而他现在的脚踝,就是最大的破绽。昨天训练赛时,他不过是想侧身躲对面的技能,脚下一滑就扭了脚踝,当时陈浚铭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比他这个伤者还急,非要拉着他去医院拍片子,直到医生说只是软组织挫伤,才稍微松了口气。可昨晚回宿舍时,他半夜醒来,却看见陈浚铭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反复看他受伤时的回放,屏幕光映着少年眼底的红血丝,像藏了满眶没说出口的担心。
“放心,”陈奕恒拍了拍陈浚铭的手背,指腹蹭过他虎口处因为握鼠标磨出的薄茧,“我会注意,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战术板上那片被圈住的野区,“不是还有你吗?”
陈浚铭的耳朵瞬间更红了,却没像平时那样害羞地移开视线,反而抬眼看向他,眼神亮得像赛场中央的聚光灯:“嗯,我在。”
大巴车平稳地驶向场馆,队员们都在闭目养神,只有陈浚铭没闲着。他把自己的外套铺在陈奕恒腿上,又从背包里掏出暖宝宝,小心翼翼地贴在陈奕恒的脚踝外侧——理疗师说保持局部温度能缓解疼痛。做完这些,他才打开手机,调出提前截好的“锐锋”最近五场比赛的打野路线图,凑到陈奕恒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你看,他们打野三分钟必去红区反野,而且每次都会让辅助先探视野,我们可以——”
他的指尖点在屏幕上的红BUFF位置,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陈奕恒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却没太听进战术分析,只觉得陈浚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淡淡的柠檬味——那是他昨天给陈浚铭买的润喉糖味道。赛前紧张的氛围好像被这细微的暖意冲淡了些,陈奕恒忍不住偏头,在陈浚铭发顶轻轻蹭了蹭,像安抚一只绷紧了神经的小兽:“知道了,我的中单大人,今天就靠你带飞了。”
陈浚铭的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根,猛地收回手,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悄悄握住了陈奕恒放在膝盖上的手。两人的手在宽大的外套下交握,陈浚铭的掌心有点汗,却握得很紧,像要把自己的力量也传递过去。
抵达场馆时,观众的欢呼声透过车门传进来,震得人耳膜发颤。陈奕恒刚要下车,陈浚铭就先一步跳下去,绕到他这边,伸手扶住他的腰:“慢点,台阶有点高。”周围路过的工作人员看过来,陈浚铭却没松开手,反而把他护得更紧了些,像在宣告什么——自从上次夺冠后公开关系,陈浚铭在他面前就少了很多顾忌,尤其是在他需要保护的时候,少年总会露出一种超出年龄的坚定。
走进休息室,王橹杰已经在等他们了,手里拿着最新的对手名单,看见陈奕恒的脚踝,眉头皱了皱:“真的能上?不行我们就换替补打野。”
“不用,”陈奕恒坐下,活动了一下左脚,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比早上好多了,“替补没和我们练过中野联动,现在换阵太冒险。”
王橹杰还想再说什么,陈浚铭却先开了口:“教练,我和队长练过应对包夹的战术,今天我会多游走,保证不让队长被针对。”少年的语气很认真,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王橹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奕恒,最终叹了口气,把战术板扔过来:“行,那就按原计划来,但陈奕恒你记住,一旦感觉不对,立刻信号,别硬撑。”
赛前调试设备时,陈奕恒试着移动鼠标,却发现陈浚铭正偷偷调整他的键盘位置——把W键和A键的距离调近了些,这样他就不用频繁移动手腕。“你怎么——”陈奕恒刚开口,就看见陈浚铭对着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对面正在调试设备的“锐锋”队员,然后压低声音:“昨天看你练补刀时,手腕总往这边偏,调近点你能舒服点。”
陈奕恒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从没想过,自己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会被陈浚铭记在心里。少年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却把他的所有细节都放在心上:知道他胃不好,会在训练室备着温胃茶;知道他记不住对手技能CD,会把关键数据写在便签上贴在他显示器旁边;现在他伤了脚踝,连键盘位置都要细细调整。
比赛开始的提示音响起时,陈奕恒深吸了口气,操控着打野英雄“苍狼”走出泉水。他按照原定计划去蓝区开野,陈浚铭的中单“灵影”则在中路清完第一波兵线后,悄悄往蓝区靠了靠,视野探到河道草丛里——果然,“锐锋”的辅助正躲在那里,显然是在等打野过来反野。
“对面辅助在河道左草。”陈浚铭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清晰而冷静,“我先压他们中单血量,你快点打完蓝。”
陈奕恒应了一声,加快了打蓝BUFF的速度,却在最后一下惩戒时,因为脚踝传来的刺痛,手指顿了半秒——就是这半秒,“锐锋”的打野突然从河道冲了出来,手里的惩戒稳稳收下蓝BUFF,同时辅助也交了控制技能,将“苍狼”定在原地。
“队长!”陈浚铭的声音瞬间变急,陈奕恒甚至能听见他敲击键盘的急促声响,“我来了!”
没等陈奕恒反应过来,一道淡紫色的影子就从河道方向冲了过来,是陈浚铭的“灵影”。少年没管中路的兵线,直接交了闪现,大招精准地框住“锐锋”的打野和辅助,同时平A接技能,硬生生把两人的血量压到了半血以下。陈奕恒趁机解控,反手打出一套技能,配合陈浚铭收下了辅助的人头,可“锐锋”的打野却仗着位移技能,残血逃了出去。
“呼——”陈浚铭的呼吸有些急促,透过耳机传过来,带着点后怕,“队长,你没事吧?刚才怎么没躲掉控制?”
“没事,”陈奕恒揉了揉脚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没注意他的闪现距离。”他没说,刚才那一下刺痛,让他差点没握住鼠标。
“接下来我不离开你视野范围。”陈浚铭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去哪路刷野,我就往哪路靠,他们敢来包夹,我就先杀了他们。”
陈奕恒没反驳。他知道陈浚铭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陈浚铭的“灵影”几乎成了他的“专属保镖”:他去红区刷野,陈浚铭就把中路兵线推到对面塔下,然后绕到红区后方做视野;他去下路帮队友gank,陈浚铭就提前在草丛里埋伏,等他先手开团,立刻跟上输出;甚至有一次,“锐锋”的打野想绕后蹲他,刚靠近河道,就被陈浚铭从侧面突袭,直接秒杀在原地。
中路的防御塔因为陈浚铭频繁游走,已经被对面推掉了一座,可陈浚铭毫不在意,反而把更多精力放在了保护他的野区上。王橹杰在后台看着屏幕,忍不住和旁边的张函瑞感慨:“这小子,现在眼里只有陈奕恒了。”张函瑞推了推眼镜,笑着点头:“你看他的技能释放,全是朝着保护队长的方向,连补刀都顾不上了。”
比赛进行到二十分钟,双方经济基本持平,关键的大龙团战一触即发。陈奕恒操控着“苍狼”绕到大龙坑后方,准备找机会开团,却没注意到“锐锋”的中单悄悄绕到了他的侧后方,手里的技能已经蓄势待发。
“队长,小心身后!”陈浚铭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乎是同时,一道淡紫色的屏障挡在了陈奕恒的“苍狼”面前——是陈浚铭的“灵影”交了保命技能,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锐锋”的中单显然没料到陈浚铭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陈浚铭抓住这个机会,一套技能直接将其秒杀,可自己也因为没了屏障,被对面赶来的ADC打成了残血。
“撤!”陈奕恒急忙喊道,操控着“苍狼”往后退,同时对着陈浚铭的“灵影”扔出治疗术。可“锐锋”的打野却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闪现追上陈浚铭,手里的技能已经劈了下来。
陈奕恒的心脏猛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他操控着“苍狼”转身,对着“锐锋”的打野交出了大招——这个大招原本是准备留着开大龙的,可现在,他只想护住陈浚铭。“苍狼”的巨爪拍在地上,将“锐锋”的打野定在原地,陈奕恒趁机拉住陈浚铭的“灵影”,往队友方向撤退。
“你疯了?”陈浚铭的声音带着点慌,“那是开团的大招!”
“你比大龙重要。”陈奕恒的声音很轻,却透过耳机,清晰地传到陈浚铭耳朵里。少年的呼吸突然顿住,紧接着,陈奕恒听见他的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队长……”
“先打大龙。”陈奕恒打断他,压下心底的悸动,“他们少了中单和打野,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陈浚铭深吸了口气,应了一声,重新调整好状态,跟着队友一起冲进大龙坑。这一次,他没有再冲在最前面,而是紧紧跟在陈奕恒身边,像一道移动的屏障,挡住了对面所有试图靠近的技能。陈奕恒操控着“苍狼”惩戒下大龙,队友们趁机发起冲锋,“锐锋”战队因为少了两名核心成员,很快就溃不成军,星途战队一波推掉了对面的水晶。
当“胜利”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时,陈奕恒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脚踝处的疼痛就变得清晰起来。他刚想摘下耳机,就感觉身边的椅子被人拉开,陈浚铭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眼里满是急切:“队长,脚踝是不是疼得厉害了?我看看。”
说着,陈浚铭就想伸手去掀他的裤腿,陈奕恒连忙按住他的手:“别,这里人多。”休息室里,队友们正围着屏幕欢呼,工作人员也在拍照,陈浚铭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耳朵又红了,却还是固执地握住他的手腕:“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刚才你转身开大招的时候,我看见你脚抖了一下。”
陈奕恒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脚踝的疼痛也没那么难忍受了。他点了点头,任由陈浚铭扶着他站起来,慢慢走出休息室。场馆的走廊里,观众的欢呼声还在隐隐传来,陈浚铭扶着他的胳膊,步伐放得很慢,每走几步就会问一句“疼不疼”,像在照顾一件稀有的珍宝。
走到大巴车旁时,陈奕恒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轻轻抱住了陈浚铭。少年的身体一僵,随即也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队长,下次别这样了,我不想你为了保护我,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那你也别总把我护在身后,”陈奕恒拍了拍他的背,鼻尖蹭过他的发顶,“我们是中野搭档,要一起赢,也该一起面对危险。”
陈浚铭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夕阳透过车窗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他们走过的赛场路,无论有多少挑战,都始终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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