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心

返回地面的路途，比来时显得更加漫长而压抑。并非有魔物阻挠——在黑色心脏被暂时封印后，那些零星的魔气造物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呆滞而脆弱，轻易便被湛系华的剑气扫清——而是那种源自地底深处的、无形的压力并未完全消散，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两人心头，尤其是弘凡。

他体内的力量在经历了先前的剧烈消耗与那创造性的融合运用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但并非枯竭，更像是在消化、在适应。那黑色心脏最后的“叹息”与不甘的搏动，如同余音绕梁，在他灵魂深处反复回响，与他自己血脉中的魔性部分产生着微妙的共鸣。这感觉并非纯粹的诱惑，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呼唤，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悲凉，让他心神不宁。

湛系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沉默。“感觉如何？”他问道，声音在寂静的通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弘凡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诡异的感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困惑：“力量消耗很大，需要调息。只是……师兄，那东西最后似乎……‘看’了我一眼。不是用眼睛，是一种更深层的感知。它似乎……认识我体内的力量。”

湛系华脚步未停，眼神却更加深邃：“上古遗物，历经漫长岁月，其本身或许便承载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印记与执念。你的力量特殊，引起它的特殊反应，不足为奇。但切记，无论它传递何种信息，皆不可尽信。魔物蛊惑，无所不用其极。”

“我明白。”弘凡点头，将那份异样感强行压下。他知道师兄说得对，此刻任何心神上的动摇都可能带来隐患。

当两人终于重见天日，穿过那扭曲的枯木屏障，回到那片荒芜死寂的上古战场地表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虽然外界依旧昏暗，弥漫着淡淡的煞气，但比起地底那纯粹、浓稠的魔气与绝望，已算是“清新”。

“先离开这片核心区域，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你需要尽快恢复。”湛系华当机立断，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新的威胁出现。

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裂隙，简单布下隐匿与警戒的阵法。弘凡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下几颗宗门秘制的恢复丹药，开始全力调息。他内视己身，只见那暗金与暗紫的力量核心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地旋转，而是交织得更紧密，形成了一个更为稳定、缓慢自转的能量漩涡。先前强行融合施展那记封印，虽然凶险，却像是一次粗暴而有效的锤炼，让两种力量在对抗与消耗中，找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存方式。

湛系华守在裂隙入口，看似在警戒外界，实则大半心神都放在弘凡身上。他能感觉到，弘凡周身的气息正在从紊乱虚弱中逐渐变得凝实、厚重，甚至比进入地脉之前，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深邃与韧性。这次生死考验，对他而言，确实是祸福相依。

数个时辰后，弘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已然恢复了大半。

“如何？”湛系华问道。

“力量恢复了七成左右，而且……似乎更‘听话’了。”弘凡摊开手掌，一缕暗金色的光芒与一缕暗紫色的气息如灵蛇般缠绕指尖，彼此追逐，却不再激烈冲突，“只是，对那地底之物的感应，并未完全切断，非常微弱，但像一根蛛丝，还连着。”他指向自己的心口。

湛系华眉头微蹙：“意料之中。那封印是你力量所凝，与你自有联系。待回禀宗门，长老们或有办法彻底隔绝或处理此物。”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此地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黑色心脏的形态、力量特性以及最后试图爆发的迹象，必须详细记录。我怀疑，那并非天然形成的魔核，而是……某种人为制造的‘容器’，或者‘种子’。”

“人为制造？”弘凡心中一凛，“谁能制造出如此恐怖的邪物？”

“上古之战，波谲云诡，参与其中的势力远非我们如今所知那么简单。有追寻极致力量而堕入邪道的巨擘，也有来自域外的不可名状之物。”湛系华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历史的迷雾，“此事牵扯可能极大，已非我等弟子所能独立处理。休整完毕，我们即刻动身，全速返回宗门！”

“是，师兄！”弘凡肃然应道。

两人不再耽搁，化作两道流光，一青一紫（金），迅速离开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朝着宗门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死寂的上古战场核心区，另一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模糊的、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身影悄然浮现。身影望着弘凡与湛系华离去的方向，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

“平衡之力……竟然再次现世，还封印了‘源心’……”一个沙哑低沉，仿佛金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惊异与难以抑制的贪婪，“计划出现了变数……但，或许也是契机。”

身影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不断蠕动的黑色符石，符石的样式，竟与之前那祭坛上碎裂的残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完整，气息更加诡异。

“需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回禀主上……这颗重要的‘棋子’，必须纳入掌控，或者……彻底清除。”

话音落下，身影与符石一同缓缓融入虚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这片亘古荒凉的土地，以及深埋于地底那被暂时封印的、蠢蠢欲动的黑暗秘密，在无声地等待着下一次风起云涌。

弘凡的回归之路，注定不会平静。地脉深处的遭遇，不仅提升了他的力量，更将他卷入了一个更加庞大而危险的漩涡之中。前方的路途，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