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墨在秀水山庄已住了半月有余。
她传信给苏昌河与苏暮雨，只道一切安好，归期未定。
院角的石凳上，她支着肘看柳月侍弄花草。
晨光漫过竹篱，落在那人素白的衣摆上，柳月正蹲身给新栽的花苗培土，指尖沾了些湿泥也不在意，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抽芽的嫩叶。
慕雨墨嘴角不自觉漾开浅笑，眼底漫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二人竟意外地投缘。
她原本计划伤愈即走，此刻却贪恋起这偷来的闲适时光——精致的膳食，漂亮的衣裳，还有柳月每日变着法子带她游山玩水。
说来也妙，一个是被江湖忌惮的暗河杀手，一个是受万人景仰的稷下学堂柳月公子，本该是云泥之别的两人，却成了知交。
柳月“红月，过来看看。”
柳月直起身，朝她扬手，指尖还沾着点新翻的泥土，笑意清浅。
慕雨墨走近，垂眸看他刚栽下的花苗：
慕雨墨“种的什么花？”
柳月“海棠。”
他抬头看她，目光柔和:
柳月“你喜欢吗？”
慕雨墨微微一怔，想起南安院子里那株繁茂的海棠树，唇角不自觉扬起：
慕雨墨“喜欢，我和兄长在南安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开花时很美。”
柳月挑眉，眼底带着点认真：
柳月“南安？我记下了。”
晚风渐凉时，暮色漫了下来。
慕雨墨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看着柳月执扇走来，笑问：
慕雨墨“要带我去哪儿？”
柳月扇柄轻点掌心，眼尾含着笑：
柳月“带你去放花灯。”
慕雨墨“放花灯？孩童的把戏，我才不去。”
柳月“小红月。”
柳月凑近了些，声音带了点诱哄:
柳月“还能许愿呢，你就没个想实现的心愿？”
慕雨墨“心愿……”
慕雨墨低声重复，眼底掠过一丝黯然。
作为暗河杀手，她最初的心愿不过是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
如今，却渴望挣脱这身份，不再做那藏于暗影的杀手。
可这念头，于她而言，终究是奢望。
慕雨墨“没有。”
她摇头，转而揶揄道:
慕雨墨“倒是你，堂堂天下第一美公子，也有未了的心愿？”
柳月仰头望向渐沉的夕阳，声音轻得像叹息：
柳月“有啊，怎么会没有。”
慕雨墨“哦？是什么？”
慕雨墨往前凑了半步，好奇地眨了眨眼。
柳月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慕雨墨“哎！又揉乱我的头发！”
慕雨墨拍开他的手，语气带了点嗔怪。
柳月“不告诉你。”
柳月笑着退开半步，率先往前走去。
慕雨墨跟上，双手抱胸，故意板着脸：
慕雨墨“柳月，你越发坏了，哪还有半分初遇时的温柔样子。”
柳月回头看她，眼尾弯着:
柳月“我可记得，你初醒时睁眼看见我，脸都红透了。”
慕雨墨轻哼一声，伸手抽走他手里的扇子，扇面轻晃：
慕雨墨“你生得好看，我看呆了不行吗？”
柳月“好吧，是我生得太好的错。”
柳月无奈摇头，眼底笑意却藏不住。
……
河边已是灯火点点，万千花灯浮在水面，映得夜色都暖了。
柳月提着一盏莲花灯站在岸边，看着慕雨墨俯身，将一盏芙蓉灯轻轻推入水中。
她今日穿了他前日给她买的胭脂色罗裙，耳坠上的银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晃得他心头竟也跟着泛起几分细密的痒。
慕雨墨“柳月，该你了。”
慕雨墨回头，朝他招手。
柳月走近，目光落在她脸上，轻声问：
柳月“当真不许愿？”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慕雨墨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蹲下来。
柳月猝不及防被她拉着，身子一矮，离她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顶，鼻间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草木香，心跳竟莫名快了几分。
四目相对时，慕雨墨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吐息轻拂过他的耳畔：
慕雨墨“你的心，乱了。”
柳月喉结滚了滚，慌忙偏过头，耳尖悄悄泛红。
慕雨墨“哈哈哈，瞧把你吓的。”
慕雨墨笑出声。
慕雨墨“一起许吧。”
她顺势覆上他的手，一同托住那盏莲花灯。
柳月转头看她，眼底映着水面的灯火，轻声道:
柳月“小坏蛋。”
慕雨墨“那你是什么？”
慕雨墨挑眉。
柳月“我是把小坏蛋迷住的美公子啊。”
柳月笑着，语气带了点自恋。
慕雨墨轻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柳月“许愿吧。”
柳月率先闭目合掌。
——愿沐红月，此生平安喜乐。
慕雨墨学着他的样子默默祈愿：愿我在意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柳月睁开眼，望着她虔诚的侧颜。
这段有她相伴的日子，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欢愉。
他忍不住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想把这模样刻进心里。
方才她说得对，他的心确实乱了。
十五日前，他还笑着说此生只愿做个闲散公子，不谈情爱，如今却心甘情愿地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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