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霄跟着宋知寒走出网吧，傍晚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气氛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温执霄盯着宋知寒挺直的背影，脑子里飞速运转。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黑进学校系统的事他做得极其隐蔽，自信绝无可能被追踪到。这个转学生才来了不到一天！
要么是蒙的，要么...这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无论是哪种，都让温执霄感到极度不爽。
“喂，冰块脸，你要带我去哪儿？”温执霄快走两步，与宋知寒并肩，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宋知寒身形晃都没晃一下，目不斜视：“图书馆。”
“哈？这个点图书馆早关门了吧？”
“不会。”
五分钟后，温执霄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市立图书馆，有些诧异。平常这个时间，学校图书馆确实关了，但市立图书馆还开放着自习区。
更让他诧异的是，沈翊泽和谢霆枫居然已经等在图书馆门口了。沈翊泽正笑着朝他们挥手，谢霆枫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到温执霄时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你们怎么在这儿？”温执霄皱眉。
“宋同学发消息说在这里集合啊。”沈翊泽晃了晃手机，自然地搭上温执霄的肩膀，“可以啊温组长，还真把您请来了？”
温执霄甩开他的手，瞪向宋知寒：“你早就计划好了？”
宋知寒没回答，径直走向图书馆入口：“时间有限。”
四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温执霄不情不愿地拿出那份被揉得有些皱的竞赛资料，啪一声拍在桌上。
“行了，怎么搞，快点说。”他翘起二郎腿，一副“老子勉为其难配合一下”的架势。
沈翊泽拿起资料翻看：“这次数学小组竞赛题目很难啊，涉及不少高等数学的提前应用...”
“分工。”宋知寒言简意赅地打断他，拿出一支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钢笔，在空白纸上利落地写下四个部分，“我负责微积分拓展部分。”
沈翊泽凑过去看：“那我搞定概率统计这块吧，这个我拿手。”
谢霆枫小声说：“我...我可以做几何模块。”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温执霄。
温执霄挑眉：“干嘛？指望我啊？我不是说了我是学渣吗？”他故意把“学渣”两个字咬得很重，目光挑衅地看向宋知寒。
沈翊泽打圆场：“哎呀，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嘛。温组长肯定有能做的部分，比如...呃...”
他扫了一眼资料，似乎在想哪个部分最简单。
宋知寒突然开口，笔尖在纸上某个区域画了个圈：“代数部分。归你。”
温执霄瞥了一眼——那部分是整个竞赛中最难啃的硬骨头之一，涉及复杂的多项式理论和抽象代数概念，根本不是高中生应该掌握的内容。
他心脏猛地一跳。又是试探？
“喂，冰块脸，你故意找茬？”温执霄冷笑，“这玩意儿你看我像会的样子吗？”
“像。”宋知寒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或者你更想试试数论部分？那个更难一点。”
温执霄噎住了。数论确实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之一，但这家伙怎么可能知道？
“...就代数吧。”他没好气地说，一把抓过资料，“不过搞砸了别怪我。”
小组讨论正式开始。沈翊泽果然是个活泼的话痨，时不时提出各种想法，虽然大部分都被宋知寒言简意赅地否决。谢霆枫安静得几乎像不存在，只是埋头疯狂演算，偶尔被问到才会小声回答。
温执霄则心不在焉地翻着资料，余光不时瞟向宋知寒。
那人正专注地写着什么，侧脸在图书馆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没那么冰冷了。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字迹清晰有力。他解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需要思考，仿佛那些复杂的数学符号是他与生俱来的语言。
“...所以我觉得这里可以用拉格朗日插值法...”沈翊泽正在阐述他的想法。
“不对。”宋知寒头也没抬，“应该用切比雪夫多项式逼近。”
沈翊泽愣了下，随即恍然大悟：“对啊！这样效率更高！宋同学你真厉害！”
温执霄轻哼一声。切比雪夫逼近？这已经不是高中数学竞赛的范畴了，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完全降临。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少了。
温执霄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看着纸上那些他其实再熟悉不过的公式。伪装学渣这么久，第一次有机会正大光明地接触这些内容，竟然有点手痒。
一道特别复杂的多项式方程映入眼帘。资料上提供的解法繁琐又低效。
几乎是本能地，温执霄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简洁优美的解法——运用了伽罗瓦理论的初步思想，将问题转化为群论问题，几步就得出了答案。
写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停下笔。
但已经晚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抽走了他那张草稿纸。
宋知寒看着纸上的解答，久久没有说话。
温执霄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完蛋，露馅了。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释——蒙的？抄的？
沈翊泽好奇地凑过来：“哇，温同学写什么了？让我看看...呃，这写的什么？看不懂啊...”
谢霆枫也悄悄瞥了一眼，眼中充满困惑，显然也没看懂。
宋知寒终于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温执霄。温执霄准备好迎接质疑和揭露。
然而，宋知寒只是淡淡地说：“思路清奇。可惜，完全错了。”
温执霄愣住了。
错了？怎么可能？他用的方法虽然超前，但绝对是正确且高效的！
宋知寒拿起笔，在温执霄的解答旁边写下几行字：“这里，还有这里，概念错误。高中代数不应该这样解。”
温执霄看向宋知寒写下的“正确”解法——那是最基础也是最繁琐的方法，绕了一大圈，但确实是高中知识范畴内的解答。
他忽然明白了。
宋知寒在帮他打掩护。
为什么？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锋，这一次，温执霄在那片冰封的湖面下，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默契？
“哦，错了啊。”温执霄迅速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我就说我不会嘛。乱写的。”
沈翊泽哈哈大笑：“温同学你真是的，不会就别瞎写啊，吓我一跳！”
谢霆枫也轻轻松了口气的样子。
只有温执霄和宋知寒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组会议继续，但气氛微妙地改变了。温执霄不再完全神游，偶尔会提出一些“恰好”切中要害的简单问题。而每次他“不小心”流露出超纲的知识点时，宋知寒都会面无表情地“纠正”他，然后用最基础的方法重新解释。
一种诡异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
晚上九点，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
“终于结束了！”沈翊泽伸了个懒腰，“进展不错嘛！咱们组肯定能拿第一！”
谢霆枫小心地整理好所有笔记，轻声问：“这些...谁保管？”
“给我吧。”宋知寒自然地接过所有资料，“明天继续。”
四人走出图书馆，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
“哇，这么晚了！”沈翊泽看了看手机，“我家司机到了。需要捎你们一段吗？”
谢霆枫小声说：“我、我也有人来接。”
宋知寒摇头：“不用。”
温执霄打了个哈欠：“走了。”
他双手插兜，转身就要往相反方向走。
“温执霄。”宋知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执霄不耐烦地回头：“又干嘛？”
宋知寒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让他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你的代数部分，”他说，“下周三前完成初步思路。”
温执霄挑眉：“我要是不做呢？”
宋知寒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清楚后果”。
温执霄磨了磨后槽牙：“...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飞快，仿佛要逃离什么。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宋知寒还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见温执霄回头，他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一刻，温执霄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猛地转回头，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妈的，这个宋知寒，太危险了。
而远处，宋知寒看着温执霄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终于扬起一个清晰的、得逞的弧度。
猎物已经察觉到了猎手的存在。
这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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