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静止的，没有风。雾气沼沼的林深处，充溢着一种沉沉的落。
王小力趔趔趄趄的走着，觉着很累。于是，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却发觉是冰冰凉凉的。他觉着很怕，浑身上下乏力。不经意间，他看了一眼脚下，瞬间就惊呆了。
他的脚在不停地动，却是悬浮在空中。他想要停下来时才发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木不听使唤。他想喊出来，却又发不出声音。
迷茫茫的山林间，除了变幻不定的白色雾霾，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一团雾气突然被掀起一角。他瞪圆了眼睛，眼前的情景令他身体僵硬，血液瞬间倒流。
一口火红色的棺椁，猛然间伫立在他的面前。厚重的棺盖轻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飘然而出。
看到这个女子，王小力只在心里喊出了三个字：“李素素！”
李素素嘴唇轻启：“小力哥！你来了！我死的好惨啊…”
这时，一声公鸡的长鸣打破了夜的静。王小力猛地惊醒过来，全身竟然水洗了一般。
他愣愣地盯着裱花的棚顶，耳中是震荡回旋的鼾声。那边不厌其烦的说着梦话，还有刺耳的磨牙声，并时不时的伴以几声入耳的冷屁。
这个房间一共住了六个人，其中五个都是成手的木匠，而王小力只是一个打杂的。他没有家，八岁那年经过棺材铺，老板看他可怜才收留下他。一晃十年过去了，他对目前的处境很满足。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吃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使劲的揉了揉脑袋，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混乱的心情。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恶梦而已，没有必要当真！”
想到李素素，他笑得很开心。心想，马上天亮了就去找她。这些日子棺材铺特别的忙，算来已经有六、七天没见到她了。他只恨天亮的太慢，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趟李村。他和素素一起从小玩大，在他的心里，素素就是他的妹妹，更是他的命。
早上，王小力匆匆扒拉两口玉米糊糊，手上拿起一个窝头就走。
“小力！你这是要去哪？”孙掌柜明知故问，欲言又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一句：“唉！苦命的孩子呀！”
“老掌柜的！你说什么？”王小力没听明白就随口问了一句。
“唉！是是非非的，只要能过得去就让它过去好了…”孙掌柜的点燃了一锅烟，深深地吸了两口，又狠狠的吐了出来。在烟雾缭绕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王小力手摸着脑袋杵在那里，他不明白孙掌柜的今天是咋地了？说话怎么到头不到了的？
其他几个长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接触到王小力的目光，急忙低头佯装吃饭。
王小力感觉莫名其妙，也没有多想。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窝头，嘴里哼唧着几句没头没尾的戏词，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一想到素素蹦跳的身影，还有那一句亲切的“小力哥！”他浑身就充满了一股暖意，脚底下也更加轻快起来。
棺材铺到李村也不过七、八里的样子，还没到村口，王小力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拍了拍心口窝也没当回事，就走进了村子。
当拍响院门，过了很长时间才从里面走出一人。
王小力心里猛地一沉，他发觉有些不对。以往他拍响这扇门的时候，素素总是像燕子一样飞出来，而且会围着他说个不停。然而今天，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李老憨变得苍老了很多，几天不见腰也弯了下来。他看了王小力一眼没有说话，随手就要把院门关上。
“叔！素素呢？”王小力一把拽住了门把手，他眼中透着一种急切，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老憨问道。
“死了！”李老憨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双手捂脸哽咽道。一时间，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
王小力觉着天旋地转，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好好的，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棺材铺，后来据孙掌柜的说，那天他脸无血色，回来一头就栽在了土炕上，一躺就是好几天。
醒来时他像似变了一个人，长出了胡子，头发雪白。他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是邻村的何大地主，有一个小儿子叫何小幺。因见素素长得漂亮，就哭闹着要娶其为妻。
一开始何大地主并不同意，因他早有续娶之心。无奈何小幺闹得厉害，就临时给李老憨下了聘礼。迎娶之日，大红花轿落地。李小幺喜滋滋的掀开轿帘，却发出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轿内，李素素脸色惨白。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一把剪刀，刀尖已经没入心脏…
王小力一口气吃了八个窝头，喝了两大碗玉米糊，看得孙掌柜直咽唾沫，急忙说道：“慢着点…”
王小力喝完最后一口糊糊粥，冲着孙掌柜双膝跪倒：“老掌柜的！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此一去如果还能活着，我会回来给您养老送终！如果一去不返，来生我给您做牛做马！”说完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去。
孙掌柜的看着王小力的背影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孩子！记得回来！”他狠狠的吸了口老旱烟，辛辣的味道，促使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北沟是小镇的一个天然坟场，穿过一片树丛，眼前是一块开阔地。这里蒿草丛生，到处都是高低不齐的坟头。
凭着梦中的记忆，他很快寻到了李素素。因刚埋不久，土还是松散着的。所以他很快就扒到了棺材，用力搬开棺盖时，他惊呆了。
李素素安祥的躺在里面，嘴角似有笑意。虽然外面的温度很高，她的身体竟然未腐。而且，棺木中的血是鲜红色的，还未凝固。
王小力的眼圈一红，他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长发，嘴中喃喃自语道：“素素…等着我…很快…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在也不会与你分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砍刀，轻轻的在手腕上一划，血瞬间流了出来，滴落在李素素的血液中，一滴、两滴…
李素素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她静静的听着，而且笑得很甜！很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