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之羽（下）

维尔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确实是一个他们之前忽略的角度。成年囚犯或许会被严刑拷打或精神控制，但一个懵懂的孩子，反而可能在不经意间保留下来些碎片信息。

“我去试试。”斯奈德主动请缨，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混合着天真与狡黠的表情，“给孩子剥橘子的时候，顺便聊聊天，可比审问主教轻松多了。”

维尔汀看着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可行也最不引人注目的方法。他点了点头：“小心些，不要引导，只是观察。”

“明白~”斯奈德应道，转身就准备离开书房，裙摆划出一道轻快的弧度。走到门口，她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维尔汀，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确认，“老爷，那你呢？”

维尔汀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复杂的地下网络图，指尖在一个位于城堡西侧、靠近旧图书馆的标记上轻轻敲了敲。

“我，”他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静的决断，“要去拜访一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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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城的旧图书馆位于城堡西翼的深处，常年弥漫着纸张、羊皮和古老木材混合的气息，安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这里是知识的坟墓，也是秘密的藏身之所。

维尔汀屏退了随从，独自一人穿过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书架，最终在一面看似完整的、雕刻着浮光城历代徽记的石墙前停下。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带着微弱魔力波动的符号——并非浮光城官方记载的任何一种，而是来自他那银扣手提箱深处、与那时空裂隙印记同源的古老纹路。

石墙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阶梯。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更浓郁的陈腐气味和一丝……极淡的、类似机油和臭氧的异常味道。

维尔汀没有丝毫犹豫，提着手提箱，步入了黑暗之中。阶梯蜿蜒向下，壁灯是早已失效的古老晶石，只有他手提箱散发出的微弱银光，照亮脚下布满苔藓的石阶。

这里是他偶然发现的一处隐秘之地，似乎是某个古代炼金术士或早期神秘学家的工坊遗迹。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此地，包括他最信任的守卫长罗德尼。此刻，直觉告诉他，想要解开金属羽毛与教会真正目的的谜团，或许需要从这里寻找答案。

阶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是一个石质工作台，上面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工具和几个碎裂的水晶器皿。四周的墙壁上嵌着书架，但上面摆放的并非书籍，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封存在透明晶石中的未知生物标本碎片，以及几卷用某种耐腐蚀金属箔制成的卷轴。

维尔汀的目标，是工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他蹲下身，熟练地拨开机关，暗格弹开，里面只放着一本以某种黑色金属为封面、触手冰凉的厚重笔记。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笔记，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凹刻的图案——一只展开翅膀的鸟，但羽毛的纹路却呈现出精密的机械结构，眼眶处镶嵌着两粒早已暗淡的红色晶石。

“构装体……”维尔汀低声念出一个几乎已被时代遗忘的词汇。这是古代神秘学的一个分支，试图将炼金术、机械与生命创造相结合，制造出拥有一定自主能力的“人造生命”。但在多次神秘术伦理清算后，相关的知识和实践早已被列为禁忌，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晨星教会，竟然在暗中重启这项危险的研究？

他翻开金属笔记，里面的文字是一种混合了古代通用语和特定炼金符号的密码。所幸，维尔汀作为顶尖的神秘学家，对这类古籍的破译颇有心得。他借助手提箱发出的光芒，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笔记中记载的，并非完整的构装体制造技术，而更像是一份……“可行性研究报告”和“能量传导测试记录”。其中反复提到几个关键点：

· “纯净载体”：需要能够承受高浓度、高纯度神秘术能量灌注的生命体，最好是天生具有神秘术潜质，且血脉或灵魂具有特殊“共鸣性”的个体。

· “永恒之心”：一种理论上的能量核心，能够自我循环，提供近乎无限的能量输出。笔记假设，可以利用特定频率的“集体信仰”或“生命能量”来模拟和启动它。

· “羽翼之键”：构装体的飞行与侦查单元，需要兼具生物的可塑性与金属的传导性，笔记中提到了一种名为“星陨铁”的罕见金属，认为其是理想材料。

维尔汀的心沉了下去。流民中的“适配体”孩子，晨星教会吸纳信徒凝聚的“信仰之力”，还有那神秘的、带有金属光泽的羽毛……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疯狂的计划——教会试图制造一个强大的、以“永恒之心”驱动的构装体生物！而那个孩子，很可能就是他们选定的“纯净载体”，或者说是……祭品。

就在这时，他手提箱的银质扣环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高频的震颤，同时散发出淡淡的温热。

维尔汀猛地合上笔记，眼神锐利如刀。

这是手提箱内置的预警机制，只有在探测到高强度、具有敌意的神秘术能量靠近时，才会被触发。

有东西……或者有人，靠近了这处密室入口！

他迅速将金属笔记放回暗格，关闭手提箱的微光，整个人融入石室的阴影之中，呼吸放缓到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他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手提箱的某个隐蔽符文上，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斯奈德之前塞给他的那把刻着橘子花的消音手枪。

石室入口处的黑暗中，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一种低频率的、非人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