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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昌河知道,自己彻底陷进去了。
像一脚踩入深不见底的泥沼,初时不觉,待要抽身,才发现早已没顶。
那股黏稠又滚烫的情感裹挟着他,让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咀嚼着与茯苓相处的每一个片段。
他向来对自己满意得很。
这副皮囊,这身本事,这颗算计人心的头脑,哪一样不是顶尖?
既然他看上了茯苓,而茯苓显然也对他与众不同,那两人相爱,岂不是天经地义?
他决定去找她“对峙”。
不是试探,是摊牌。
他要清清楚楚告诉她,他苏昌河瞧上她了,要她的人也更要她的心。
可事情偏偏不遂人愿。
头一回,他好不容易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鼓噪,寻到她常待的那处僻静院落,却只见到空荡荡的屋舍。
值守的弟子说,射魂师茯苓前两日便离开了,说是往南边去看什么瀑布。
苏昌河愣在原地,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恼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底嗤笑:这女人,果然不把暗河任何人,任何规矩放在眼里。
来去自如,潇洒恣意。
可他转念一想,她能随意离开,以她的本事,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但她每次都会回来——她留在暗河,是不是……因为有他在?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疯长,带着点自作多情的甜意,将他那点不快冲散了些许。
他告诉自己,无妨,等她回来再说。
于是他便开始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处理任务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暗河入口的方向。
他将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说辞反复打磨,务求听起来既不失他送葬师的威风,又能恰到好处地表明心迹。
十几天后,她终于回来了。
那一日,他恰好从提魂殿交完任务出来,迎面便撞上风尘仆仆的她。
她似乎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山林间的清冽气息,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像是随意一瞥,又像是专门在找他。
苏昌河的心跳猝然失控,如同被重锤擂响的战鼓。
他张了张嘴,那准备了许久,滚瓜烂熟的话语却在喉咙里打了结,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所有构筑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对她点了点头,近乎狼狈地从她身边快步走过。
走出很远,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目光,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第二次,第三次……皆是如此。
每次下定决心,总撞上她外出。
而她回来时,他那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总会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只余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提醒着他的无用和怯懦。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了苏暮雨耳中。
向来清冷的傀,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竟难得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
苏暮雨堂堂送葬师,也有害怕不敢做的事?
苏暮雨你不是自诩口才很好么?
若是往常,苏昌河定要反唇相讥,用他那张欠嗖嗖的嘴扳回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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