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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灯管嗡嗡作响。我看着母亲颤抖的手指抚过素描本上那些画,突然意识到她今天买菜时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的根本不是菜。
沈溪阁靠在门框上,呼吸声很轻,像是怕惊扰这一刻。
"他们说..."妈妈的声音沙哑,"只要我不看你画画,不收你的信,就能放过你..."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伸手想掰开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她盯着自己手腕内侧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那是上周三晚上留下的。
沈溪阁忽然直起身:"苏阿姨,能问个问题吗?"
妈妈猛地抬头。
"那天晚上,"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衬衫下摆,"为什么要撕那封信?"
空气瞬间凝固。我看见妈妈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她缓缓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害怕..."她哽咽着说,"害怕有一天打开信箱,看到的是你的遗书..."
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原来她知道,早就知道。那些画里藏着什么,她一直都知道。
沈溪阁垂下眼帘。他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渗血。
"别碰水。"妈妈突然说。
她慌忙去翻医药箱,手忙脚乱地找纱布。我看着她笨拙地替他包扎,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有时候我觉得,只要做到最好,就不会再有人伤害我。"
"你爸为什么..."我刚开口又咽回去。
沈溪阁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外面的雨更大了。我听见雷声轰鸣,像是某种东西正在坍塌。
敲门声响起时,我们都在客厅。妈妈的手一抖,碘伏洒在地板上。
"我去。"沈溪阁站起来,却被我拉住。
"小心。"我低声说。他点点头,往门口走。我跟着他,妈妈站在玄关处紧张地攥着围裙。
门外站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他撑着伞,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
"苏女士?"他看向妈妈,"沈总让我来送份文件。"
妈妈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我身上。
"拿走。"沈溪阁伸手拦住,"我们不需要。"
男人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纸:"令郎最近在学校惹了不少麻烦。沈总的意思是,如果不想事情闹大,最好..."
"够了。"沈溪阁的声音像冰一样。
男人还想说什么,忽然瞥见沈溪阁敞开的衣领下那些狰狞的伤疤。他的笑容僵了一下,公文包掉在地上。妈妈趁机把门关上。
我们都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沈溪阁说。
妈妈忽然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碘伏瓶。碎片扎破了手指,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我蹲下来帮她,发现她的眼泪正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我握紧她的手,"是因为我们都太怕失去对方了。"
沈溪阁坐在沙发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的脸色很差,嘴唇发白。妈妈默默看着他,忽然起身去厨房热汤。
雨还在下。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他说过的话——"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现在我知道了。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结痂。
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我发现自己蜷在沙发另一头睡着了。妈妈不在客厅,沈溪阁的绷带又渗出血迹。
厨房传来瓷碗碰撞的声响。我起身时踩到了散落的棉签,碘伏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痕迹。
妈妈正在熬苦瓜汤。锅盖上的水珠往下滴,在灶台溅成星星点点的光斑。她换上了干净的围裙,但后颈那道结痂还没好。
"要喝吗?"她没回头,声音比昨晚清亮些。
我接过她递来的搪瓷杯。杯身印着"奖给优秀教师",边角已经磨损。汤很烫,苦味顺着喉咙往下烧。
"昨天..."妈妈搅动汤勺的手停顿了一下,"那个便条,是你怎么发现的?"
"沈溪阁给我的。"我说,"和照片一起。"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汤勺撞在锅沿发出脆响,几滴汤汁溅到她手背。
"你爸..."她终于开口,喉头滚动了一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转头看沙发。沈溪阁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自己渗血的绷带。听见这话,他的手指微微蜷缩。
沉默像一层薄冰在房间里蔓延。窗外有麻雀扑棱棱飞过,翅膀拍打声惊得妈妈手一抖,汤洒了出来。
沈溪阁解开第三颗纽扣。晨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胸口,那道贯穿的伤疤泛着蜡黄光泽。
"十六岁生日礼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谁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妈妈手里的汤匙掉进锅里。汤汁四溅,有几点落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我盯着那道疤痕。它横贯在他左胸,边缘参差不齐,中间凸起的缝合痕迹像条蜈蚣。我想起自己画过无数次的生日蛋糕,每一幅都缺了一角。
"后来..."沈溪阁的手指抚过伤疤边缘,"他觉得用皮带更方便。"
妈妈突然蹲下来。她的额头抵着橱柜,肩膀剧烈颤抖。我这才发现她压抑了多久,压抑了多少。
"我..."她哽咽着说,"我从来没想过..."
"我知道。"沈溪阁重新扣好扣子,袖口渗出的新血在桌布上晕开,"您只是...和我爸一样害怕。"
妈妈猛地抬头。她的眼睛红得厉害,睫毛膏晕染成黑色的河流。但这次她没有擦眼泪,而是抓起散落的便条残片。
我们看着她一片片拼凑。我的手不由自主加入,最后沈溪阁也伸出手。蓝色墨迹在我们指尖流淌,渐渐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妈妈永远爱你。"
妈妈的手覆上来。她第一次触碰这些画过的纸张,指尖轻颤。那些被泪水晕开的字迹在晨光中闪烁,像是星星落在海面。
突然,玄关门锁咔哒轻响。未等我们反应,脚步声已逼近。
妈妈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沈溪阁迅速挡在我前面,他受伤的手还沾着血,此刻却稳得像座山。
门把手缓缓转动。晨光从缝隙漏进来,照见一把铜色钥匙。金属反光刺痛眼睛,像是某个噩梦的开端。
\[未完待续\]玄关门锁咔哒轻响,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敲了下玻璃窗。
沈溪阁猛地站起身。我看见他后背绷成直线,衬衫下摆沾着的血迹正在扩大。妈妈手里的搪瓷杯掉在地上,汤渍溅上我的裙角。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压迫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我们的心口上。
"我去。"我抓住沈溪阁的手腕。他的皮肤滚烫,脉搏跳得厉害。
"不行。"他摇头,"你在这里。"
门把手开始转动。金属转动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痛。妈妈攥紧菜刀,指节发白。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脸上划出道道阴影。
沈溪阁伸手挡住我视线。他的后背传来细微的颤抖,却像堵墙一样纹丝不动。
"别怕。"我轻声说。
门开了条缝。铜钥匙还插在锁孔里,反着冷光。
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又出现了。这次他没带伞,西装下摆沾满雨水。身后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个穿着制服,另一个拎着摄像机。
"苏女士?"他的声音透着得意,"沈总让我们来取些东西。"
"什么东西?"沈溪阁往前半步。
"令堂私藏的重要文件。"男人笑得假,"当然,还有...你的证物。"
我听见妈妈倒抽冷气。她突然冲过来,挡在沈溪阁身前:"你们休想!"
摄像机开始转动。红灯一闪一闪,像催命符。
"这是违法入侵!"我喊。
"小姑娘。"男人皮笑肉不笑,"你爸让我们来的。"
沈溪阁的手握成拳。我看见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住手!"妈妈举起菜刀,"不然我现在就..."
"苏阿姨。"沈溪阁拉住她的手腕,"别。"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妈妈瞬间软下来。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刀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让我来。"沈溪阁转身对我笑了一下。
那笑容像落日余晖,温柔得令人心碎。
他往外走时,我抓住他的衣角:"别一个人去。"
"放心。"他低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我答应过你的。"
门彻底打开了。晨风卷着雨后的潮湿涌进来,吹乱他的头发。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三个黑影跟着跟了上去。
妈妈瘫坐在地上。菜刀当啷掉在一旁,刀锋上还沾着她的血。
"他会没事的。"我说。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重物坠地声。
我们冲到窗边。沈溪阁倒在楼下花坛旁,西装男人正弯腰去抓他的衣领。摄像师疯狂拍摄,镜头直对着少年苍白的脸。
"等等!"我冲下楼。妈妈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跟着。
男人抬头看见我们,愣了一下。趁这个空档,沈溪阁突然翻身,撞向最近的路灯杆。
"不要!"妈妈尖叫。
沈溪阁的手按在路灯开关上。整栋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四周陷入黑暗。只有摄像机的红灯还在闪烁,像只嗜血的眼睛。
"跑!"沈溪阁大喊。
我和妈妈转身往回跑。身后传来打斗声,还有重物击打肉体的闷响。
"快报警!"沈溪阁的声音穿透雨幕。
妈妈掏出手机。她手指抖得厉害,怎么也打不开锁屏。我接过手机,拨通110时,听见楼上窗户被砸碎的声响。
"地址是..."我刚开口,电话突然断线。
妈妈拽着我往楼道深处躲。我们能听见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一下比一下近。
沈溪阁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身后。他捂住我的嘴,把我们挤进储物间的阴影里。妈妈蜷缩在我身边,浑身发抖。
脚步声停在门外。
"找到了。"外面传来冷笑。
门把手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