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原的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思绪却在高速运转。
如此看来……
“暗潜”组织内部必然存在着严苛到恐怖的等级和信息隔离机制。高层掌握核心机密,而下层只是可随时丢弃的棋子。
或许还有更阴损的手段——比如用药物或精神操控确保绝对服从,让某些关键成员在暴露时能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
他心底泛起一丝寒意,但旋即压下。
这条线,随着黑发男子的死,算是暂时断了,至于纸条上的内容,只能暂时放到一边。
现在,他必须将全部精力重新聚焦于李勇的失踪案上。
……
次日清晨,阳光尚未完全驱散江云市冬日的寒意,周原便已端坐于办公室。
空气中飘浮着旧纸张和咖啡混合的气味,像弥漫在空气中的纱。
他与众人一同埋首在那堆杂乱无章的资料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低语构成了清晨的主旋律。
资料显示:八月十号清晨六点半,大巴准时静候在学校东门,相关负责老师开始仔细清点人数。
七点整,研学的大巴如离弦之箭般驶向南站。
……
为确保万无一失,负责老师每天早、中、晚都会一丝不苟地各清点一遍人数。
直至八月二十五号晚上八点,研学大巴在夜色中载着师生返回江云大学,这场旅程看似圆满落幕。
……
但在整个过程中,执勤记录显示无一学生中途下车,也无一人掉队。
然而,周原逐行核对学生名单时,指尖顿在了某一页。
他反复看了三遍,眉头越蹙越紧,一种发现关键线索的锐利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刘队,那个失踪的学生叫什么来着?”
周原突然抬头,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李勇啊……有什么问题?”
刘成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随口应道,心中却因周原的语气而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研学大巴的最终确认名单上,根本就没有李勇这号人。”周原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像一枚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办公室里荡开巨响。
“什么?!”
刘成猛地站起身,几乎带倒了椅子。
“可李勇父母一口咬定他当天去了学校,他同学也证实了!”
他快步走到周原身边,盯着那份名单,脸色变幻,随即补充道:“这么说……李勇那天是去了学校,但根本没上车?他还想办法让父母深信不疑他去研学了?”
周原向后靠向椅背,陷入沉思。
为什么李勇要费尽心机制造这个假象?这十几天他究竟去了哪里?
联想到班主任张玉蝶对李勇那避之不及的态度,以及李勇父母对儿子“好学”的坚信不疑……一个巨大的信息差豁然显现。
而这信息差,绝非自然形成,只能是李勇有意为之。
如此看来,李勇的失踪时间,根本不是报警时的两天前,而是整整十七天前。
周原脑海里零零碎碎的线索逐渐编织成一张大网,但这张网明显还不够严密,需要更多的信息去填补。
……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方向逐渐清晰:李勇最后的确切出现地点是学校,而非研学大巴。他父母所以为的图书馆、网球场、公园,大概率只是他用来扮演“好孩子”的幌子。
反过来想,他真正频繁出没的场所,很可能是网吧、KTV这类他父母绝不会想到的地方。
……
周原和蒋春才耗费了一上午,走访了学校周边所有可能的网吧和KTV,问得口干舌燥,却收获甚微。午间,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警局,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看到刘成一脸严肃地快步走来。
“我们问了李勇的同班同学,”刘成语气沉重,“发现他和校外一个叫‘火仔’为首的混混团体走得很近。”
他们立刻调取了学校周边的监控回溯,画面清晰显示,李勇在八月十号早上,确实和那几个打扮扎眼的混混在校门外碰头,随后勾肩搭背地一同消失在了监控范围之外。
周原撑着疲惫的身体,再次站到监控显示屏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一条条的灰色光影随着时间而逐渐推移、延长。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目光死死锁定定格的画面——李勇和那几个混混,尤其是那个红毛的“火仔”,勾肩搭背地消失在巷口。
“刘队,你看这里,”周原将画面放大,指尖重点圈出那个红毛,“这个人,绰号‘火仔’,是这一带的小头目,专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我查过资料,你们之前端掉的那个地下赌场,外围监控里也有他,当时他就在门口望风。”
刘成凑近屏幕,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的意思是……李勇跟着他们,不止是瞎混胡闹?”
“恐怕不止。”
周原神情专注、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
“李勇失踪的时间点太微妙了,八月十号。我交叉比对过其他信息,‘暗潜’组织在那几天,恰好有一批见不得光的‘货’要通过江云市的旧码头转运。”
“所有的时间、地点……都存在令人不安的巧合。”
他拿起马克笔,转身在白板上画出一条清晰的时间线,笔尖划过板面发出急促的声响。
“假设,李勇那天原本只是想逃学,跟着火仔这伙人去找点乐子,却阴差阳错,撞见了他们正在进行非法交易的关键现场……那帮亡命徒,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不知轻重的学生坏了他们的‘大事’?”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时针走动的“滴答”声变得格外清脆。
而周原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场景:昏暗肮脏的码头仓库,被意外撞破而瞬间惊动的交易双方,少年因极度恐惧而瞪大的双眼,以及为了灭口而挥下的利刃……
“李勇很可能,”周原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已经不只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