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会议室的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郑晓艺和李姒的照片并排而立，那相同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特征——
颈部的勒痕、鬓角缺失的头发——
像两根冰冷的钢针，将两个看似毫无交集的女性世界强行钉在了一起。
周原站在白板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马克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同事疲惫却专注的脸。
“两位受害者，郑晓艺，电气公司老板；李姒，建筑公司老总。社会阶层相近，都是事业有成的女性企业家，但生活圈、生意圈经过初步排查，毫无重叠。”
他的声音沉静，带着一种能让人感到心安的力量。
“凶手选择她们，目标明确，绝非随机冲动，也非简单的私人恩怨。这更像是一种……带有符号意味的猎杀。”
他顿了顿，笔尖在白板上重重写下几个关键词。
“仇富心理”、“仪式感”、“挑衅警方/特定对象”。
“勒颈，是控制与剥夺生命的直接手段，冷静而残忍。而取走一缕头发……”
周原的笔尖在“头发缺失”上画了一个圈。
“这带有强烈的标记和战利品意味，甚至可能蕴含某种扭曲的‘收集’癖好。凶手在借此宣告一种畸形的‘审判’或‘所有权’，满足其深层的、异常的心理需求。”
蒋春才快速敲击键盘，调出汇总资料补充道。
“两名受害者都是在晚间独自外出洽谈业务或应酬时遇害，第一现场未知，但抛尸地点都经过精心选择——偏僻、老旧城区、监控盲区，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周原。
“都离林知日常活动的区域半径在一公里以内。凶手对地形极其熟悉，行动干净利落，具备极强的反侦察意识。”
刘成抱着手臂，眉头锁成了川字。
“仇富？反社会？这种人往往长期压抑，可能生活在社会底层，对这类光鲜成功的女性抱有极端的嫉妒和仇恨。他选择在林知附近抛尸，嫁祸的意图明显，但更深层，可能也是对林知，或者对我们警方的一种挑衅……把我们，把那个危险的小子都当成了他变态游戏的一部分。”
“排查必须更精细。”
周原接过话头，语气不容置疑。
“重点梳理两名受害者公司周边、住宅小区、常去健身房、美容院等所有活动半径内的监控，寻找重复出现的可疑身影。同时，排查所有可能有心理问题记录、对社会不满、并且其职业或生活轨迹能提供观察视角的人。凶手一定有个固定的，或者流动的‘观察点’。”
……
几乎是同一时间，望湖巷附近的阴影里，一个清瘦的身影悄然独立。
林知无视了远处尚未完全撤走的警戒线残留的痕迹，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幽灵，融入浓稠的夜色。
警方的侧写，若有耳闻，只会引来他心底一声冰冷的嗤笑。
仇富？反社会？
太笼统，太情绪化，不够准确。
在他的内在逻辑体系里，凶手的行为模式需要更清晰的参数来定义。
两个受害者的生活轨迹没有交集，凶手却能精准定位，并在近乎完美的时间窗口下手，这意味着凶手必须具备一种独特的能力：
能频繁、隐蔽且高效地观察大量人群，并从中快速筛选出符合其特定“标准”的目标。
“观察……视角……”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夜风拂过积雪。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冷静地掠过街道两旁参差不齐的建筑天际线。
低矮的居民楼？
视野受限，且长时间窥探容易引起邻居注意，风险过高。
临街的商铺？
营业时间固定，无法实现全天候、动态的持续观察。
高档写字楼？
进出管理严格，监控密集，不适合长时间潜伏和自由行动。
空间感和方向感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构建出三维立体网格图景，快速评估、排除着一个个可能性。
凶手的“观察点”必须同时满足几个核心参数：
必须开阔，能覆盖较大范围的人流和车流；位置足够高，避免被树木、招牌等遮挡，实现“上帝视角”。
其存在和活动不能引人怀疑，最好能完美融入城市背景噪音。
要能解释其为何能同时注意到位于不同城区的受害者。
他的视线最终牢牢锁定在不远处一栋正在进行外墙清洗和维护的旧商业楼上。
悬挂在楼侧的吊篮、垂下的安全绳、楼顶隐约可见的钢结构支架。
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像一道锐利的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高空作业。
建筑外墙清洁工、广告牌安装工、窗户维修工、空调安装工……
这些职业天然拥有俯瞰众生的视角。
他们每日悬挂在城市的高处，视野覆盖范围极广，可以像审视蚂蚁一样从容观察脚下的街道、车辆和每一个行人，而地面上的人却极少会刻意抬头去注意这些“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他们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知道哪些路段在何时人迹罕至，哪些地方是天然的监控盲区。
他们的工作性质使得他们出现在任何地方都合情合理，流动性强，轨迹难以追踪。
更重要的是，高空作业频繁使用各种绳索——
这与勒死受害者的凶器在材质、用途和专业技能上存在高度潜在关联。
林知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的推论并非基于虚无缥缈的动机侧写，而是基于逻辑和“经验”的筛选。
这是一个能利用职业便利，将自己完美隐藏在城市日常运转的背景中，冷静、高效地挑选猎物的捕食者。
凶手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潜伏在高空之中，将这座冰冷的城市当作其私人狩猎场的“观察者”。
他不再停留，身影悄无声息地后退，彻底融入小巷的黑暗里。
心中已经开始高速运转，根据抛尸地点、时间规律，勾勒出凶手可能的行动半径、下一个潜在的狩猎区域，以及那个隐藏在钢缆、安全绳和工装背后的模糊身影。
他必须更快，必须在这个拙劣的模仿犯再次玷污他的“名誉”、甚至可能干扰到他与周原之间真正“游戏”之前，将其彻底清除。
……
而此刻，警局会议室内的周原，刚刚根据两名受害者最后已知出现的地点与抛尸地点，在地图上画出了几个扇形的交叉观察区域。
他的指尖，在反复比对和测量后，最终也沉重地落在了那片包含了几栋近期有高空作业记录的商业建筑和住宅楼的街区。
“刘队，”周原抬起头，用笔点了点地图上的相应地区。
“重点排查这些区域最近一个月内，所有登记在册的高空作业人员，特别是外包公司、临时雇佣人员。 ”
他顿了顿继续说。
“还有，优先核查其中是否有过偷窥、骚扰、或其它行为不端记录，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心理评估异常人员。凶手很可能就藏在这些人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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