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宫（上）

周原看着林知被带上警车，少年纤细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单薄，却又像一根柔韧的钢丝，难以折断。

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映在他平静的侧脸上，仿佛只是在经历一场与己无关的日常通勤。

“你觉得这次能问出什么？”刘成走到周原身边，递过一支烟，自己先点上了，狠狠吸了一口，似乎想用尼古丁压下心头的烦躁和寒意。

周原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摩挲着。“问不出实质的东西。他有一万种方法解释为什么出现在水塔，甚至可以把‘见义勇为’扮演到底。何狸的指认含糊不清，那个‘穿风衣的人’更是虚无缥缈。”

“那我们还带他回来？”刘成皱眉。

“必须带回来。”周原的目光锐利，望向警车消失的方向，“不是为了定罪，而是为了确认。确认他的反应，确认他的底线，确认……那个‘穿风衣的人’是否真的存在，以及林知对此的态度。”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且，我刚才看到了，在我阻止他灭口何狸的瞬间，他眼里闪过的不是慌乱，是……被打扰的不耐烦。他对生命缺乏最基本的敬畏。带他回来，也是一种保护，保护下一个可能被他‘清理’的目标，哪怕只是暂时的。”

回到警局，流程依旧。

但这一次的审讯室，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林知不再需要费力扮演“受惊的大学生”，周原也不再迂回试探。

“林知，水塔上的事，你怎么解释？”周原开门见山。

“解释什么？”林知微微歪头，眼神无辜，“我散步路过，听到上面有动静，担心有人想不开，上去看看。结果发现那人行为诡异，还想攻击我，我自卫而已。周警官，你们警察办案，不鼓励市民见义勇为吗？”

他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将一场生死对峙轻描淡写地化解为一场误会。

“何狸指控你试图杀他灭口。”

“一个连环杀手的指控？”林知笑了，那笑容干净剔透，却让人心底发寒，“他的话能信吗？他当时神志不清，攻击性极强，我的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范畴。倒是周警官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往坏处想？”

他反将一军，目光坦然地看着周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何狸已经交代了。”周原开门见山，目光紧锁林知的脸，“他说，抛尸地点的选择，是一个‘穿风衣的人’的建议。这个人，告诉他那样做可以把警方的视线引向你。”

林知微微挑眉，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淡淡的无奈和嘲讽。

“哦？所以，周警官是认为，我和那个‘穿风衣的人’有关？或者，我就是那个‘穿风衣的人’？”他轻轻笑了一下，“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胡乱攀咬，也能作为证据吗？我为什么要指使一个心理变态去杀人，然后再把自己卷进去？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我的美学。”

“美学”这个词，他用得极其自然，却让周原心底泛起寒意。将犯罪视为一种“美学”，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或许不是你指使，”周原缓缓道，“但有人利用了何狸，同时也利用了你。这个‘穿风衣的人’，对你很了解。他知道你的存在，知道警方对你的关注，甚至可能知道你的……一些习惯。”

林知的目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他端起面前的一次性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

“了解我的人不多，想让我倒霉的人，或许不少。周警官，与其在这里纠结一个虚无缥缈的‘风衣客’，不如想想，何狸一个被公司辞退、生活落魄的高空作业员，是如何能如此清晰地掌握两名成功女性的详细行程，并能精准地在她们落单时下手的？他的背后，一定有更稳定的信息源。”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但周原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细微反应。

林知知道“穿风衣的人”是谁。或者，至少他有强烈的怀疑对象。

周原没有被他带偏节奏，直接抛出关键问题：“‘穿风衣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