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暗夜织网
出租屋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影视基地虚假的繁华与喧嚣。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劣质油漆和旧电子元件的混合气味。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摇摇晃晃的钨丝灯泡，投下昏黄而不稳定的光晕，将堆满各种仿真武器、古董道具和电子废料的狭小空间照得光怪陆离。
阿鬼递给鹿意言一条还算干净的毛巾，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一个装着塑料骷髅头的箱子上，翘起二郎腿，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探究的光。
“好了，美女，货你也验了，地方你也占了。”他搓着手指，“现在能说说，是什么‘大生意’，值得您这副尊容深更半夜来找我这种小角色？”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换下的、那件材质特殊 even in its tattered state 的红裙。
鹿意言用毛巾慢慢擦着仍在滴水的头发，眼神在昏暗中显得幽深难测。她知道，对付阿鬼这种人，不能全盘托出，但必须给出足够分量的诱饵和威慑。
“鬼哥，”她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与年龄和此刻狼狈外表不符的冷冽气场，“听说你这里，不仅能弄到道具和门路，偶尔……也能接到一些‘特殊’的电子订单？比如，一些不太方便通过正规渠道获取的……小玩意儿？”
阿鬼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眼神变得警惕：“那得看是多‘特殊’，以及……客人得多有诚意。”
鹿意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了那枚星辰芯片。她没有完全暴露，只是让它在那昏黄的灯光下露出一角，那独特的星辰纹路和非地球科技的材质，在光线下流转着微弱却奇异的光泽。
阿鬼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是个识货的人，常年混迹在真假难辨的道具和灰色科技中，一眼就能看出这玩意儿绝非凡品！那材质，那工艺，根本不是这个时代、这个星球该有的东西！
“这是……”他的声音干涩。
“定金的一部分。”鹿意言淡淡道，迅速将芯片收回，“我要的东西很简单：一套不会被轻易追踪的通讯和监听设备，功率要足够，最好是军用或实验室流出级别。一套能让我在必要时‘消失’几个小时的伪装工具。还有，”她顿了顿，“星辉传媒大厦，特别是顶层‘星空’会所近期的安保排班、监控盲区、以及内部结构图，越详细越好。”
阿鬼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星辉顶层？姐姐！您这是要去捅马蜂窝啊！那可是顾家和周鹤深的地盘！安保比银行金库还严！”
“正因如此，才来找鬼哥你，不是吗？”鹿意言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业界都说，没有你阿鬼弄不到的门路，只有客人出不起的价钱。”她再次暗示了那枚芯片的价值。
阿鬼陷入了激烈的挣扎，额头渗出细汗。贪婪和对危险的恐惧在他脸上交织。那枚芯片的价值难以估量，但星辉顶楼的活儿……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为什么？”他咬牙问道，“你总得让我知道点底，不然这活儿太烫手，我不敢接。”
鹿意言沉默了几秒，缓缓道：“他们害了我家人。我要拿回一点东西。”她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刻骨冰冷的恨意，真实无比，让人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阿鬼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伪和其中的风险。最终，贪婪和对那未知芯片的好奇压倒了恐惧。他一拍大腿：“妈的！富贵险中求！这活儿我接了！但价钱得加倍！而且设备我只能提供，怎么用、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本事！出了事，我从不认识你！”
“成交。”鹿意言干脆利落。
“等着！”阿鬼站起身，如同鼹鼠般钻到屋子最深处，在一堆杂物后摸索了半天，拖出一个沉重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设备：微型摄像头、纽扣窃听器、信号屏蔽器、甚至还有两把造型古怪、如同玩具般的手枪（能量武器？）。虽然大多有些年头，但保养得不错。
“都是好东西，老毛子实验室流出来的，或者……更远的地方。”阿鬼得意地拍了拍箱子，“结构图和安全排班我需要点时间，明晚这个时候给你。”
鹿意言快速检查着设备，手指熟练地测试着开关和接口，仿佛对这些违禁品早已司空见惯。这再次让阿鬼暗自心惊。
选定了几样必需品后，鹿意言将其小心收好。
“还有个问题，”她看向阿鬼，“哪里能弄到一台绝对干净、无法追踪的电脑？我需要查点资料。”
阿鬼想了想，报了一个位于影视基地外围、鱼龙混杂的网吧名字：“‘黑洞网吧’，后门进去，找老板刷我的脸，用最里面的那台机子，系统是特制的，用完自动清除所有记录。”
鹿意言记下，付了部分现金定金，将设备塞进一个破旧的背包，如同一个普通的临时工，悄然离开了这间出租屋。
她没有直接去网吧，而是先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如同幽灵般融入夜色，向基地外围走去。
“黑洞网吧”如同它的名字，隐藏在一条肮脏小巷的尽头，空气里混杂着泡面、烟味和汗味。鹿意言按照阿鬼的指示，从后门进入，对那个满脸横肉的老板亮出一个隐蔽的手势。
老板打量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指了指最里面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隔间。
隔间里的电脑果然与众不同，外壳陈旧，但启动后运行的是一个极其简洁、冰冷的匿名操作系统。
鹿意言深吸一口气，插入了那枚星辰芯片。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极其复杂的、非地球语言的界面，但很快自动翻译成了中文。界面简洁到近乎简陋，只有几个选项：【数据检索】、【日志记录】、【协议列表】、【？？？（权限不足）】。
她尝试点击【数据检索】。
一个搜索框弹出。她犹豫了一下，输入了“温世钧”、“牧星人”、“鹿苑起源”。
【访问拒绝。权限等级不足。需Level 5权限。】
她又输入“钟摆”。
【访问拒绝。权限等级不足。需Level 9权限。警告：该关键词涉及最高禁忌。】
更高的权限！连父亲留下的芯片都无法访问！
她不抱希望地输入了“林薇”、“Wet Nurse”。
这一次，界面竟然有了反应！加载出了几条信息，但大多残缺不全：
【……Lin Wei……‘Wet Nurse’项目首席执行者……负责‘容器’培育计划……直接向‘内庭’汇报……】
【……心理评估报告（加密）……显示高度忠诚与……冷酷效率……疑似存在……个人执念……？……】
【……最后记录：启动‘逐鹿’协议最终阶段……引导‘访客07’……状态：进行中……】
个人执念？林薇对“鹿苑”的忠诚背后，还有别的动机？
她继续尝试输入“锈蚀教堂”、“钟匠”。
【……‘钟匠’……身份：前‘鹿苑’架构师之一……代号‘工匠’……因反对‘鹿王’计划被流放至边缘节点……掌握部分古老协议后门……状态：失踪（疑似死亡）……最后活跃地点：锈蚀教堂……】
钟匠果然曾是“鹿苑”的人！而且是核心架构师！他反对“鹿王”计划？
那父亲呢？父亲在“鹿苑”又是什么角色？
她输入“温思眸”、“星辉传媒调查”。
这一次，信息稍微多了一些：
【……温思眸……星辉传媒实习生……疑似通过其父‘牧星人’遗留资料，开始调查公司异常资金流与‘鹿苑’低层级活动……】
【……风险等级：高。已引起‘牧羊人’（顾江山）、‘会计师’（周鹤深）注意。】
【……监控记录显示：计划于72小时后（即密会当晚）潜入‘星空’会所安装窃听装置……】
【……处置建议：清理。】
冰冷的文字，如同尖刀，再次剖开血淋淋的真相。哥哥果然打算那天晚上行动！他的行动早已在“鹿苑”的监控之下！所谓的“自杀”，根本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清理！
怒火在她胸腔中燃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注意到，在关于哥哥的记录下方，有一条极不起眼的关联日志：
【关联协议：‘思眸的备份’。执行者：温思眸。状态：已完成。数据存储于：物理媒介（未知）。触发条件：生物信号终止。】
哥哥……他提前给自己做了备份？！就是那个U盘！而且设定了一旦他死亡，备份才会被某种方式激活？所以他才会那么决绝地去行动？他早就预料到了可能的结果？
悲伤和敬佩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脏刺痛。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红色的警报框！
【警告！检测到非法权限访问！追踪信号源！来源：‘鹿苑’初级监控节点（星辉传媒内部网络）！】
被发现了！虽然用的是匿名系统，但她的检索关键词触发了“鹿苑”底层网络的警报！
必须立刻离开！
她猛地拔出芯片，电脑屏幕瞬间黑屏，并发出轻微的过载烧焦味，自动启动了清除程序。
她抓起背包，毫不犹豫地冲出隔间，撞开后门，再次融入夜色之中。
几乎在她离开的同时，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小巷，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冷漠的男人冲进了网吧。
鹿意言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狂奔，心脏狂跳。
追踪来得太快了！“鹿苑”的监控网络远比她想象的更严密。
她躲在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后，屏住呼吸，听着远处传来的呵斥和打砸声，以及网吧老板惊恐的辩解。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虽然惊险，但收获巨大。她确认了哥哥的计划，知道了密会的细节，更窥见了“鹿苑”冰山下的更多秘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拿到阿鬼弄到的结构图和排班，然后，潜入那座龙潭虎穴。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星辉传媒大厦那高耸入云、在夜空中闪烁着冰冷光芒的轮廓。
猎网，已经撒下。
而她，既是猎人，也是诱饵。
三天之期，转眼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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