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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红妆如雪

我爱过他,像一场雪

第二章:红妆如雪

腊月初八,长安城处处张灯结彩。

镇北侯府与皇室联姻,这是自先帝驾崩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喜事。百姓们挤在朱雀大街两侧,只为一睹昭宁公主的凤辇。孩童们追逐着撒喜钱的队伍,欢呼声盖过了呼啸的北风。

沈如晦站在太医院高高的台阶上,望着那条蜿蜒如长龙的红妆队伍。他今日着一身素青棉袍,与这满城喜庆格格不入。雪又开始下了,一片片落在他的肩头,像极了那日初见她时的模样。

"沈太医,您怎么还在这儿?"小太监顺子撑着油纸伞跑来,"皇后娘娘头风又犯了,传您去请脉呢!"

沈如晦收回目光,微微颔首。转身时,他听见鼓乐声里夹杂着百姓们的议论:

"听说昭宁公主貌若天仙,可惜身子骨不好......"

"镇北侯世子少年英雄,与公主正是天作之合......"

"冷宫里出来的公主,能嫁进镇北侯府,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福气么?沈如晦的指尖在药箱上收紧。他想起昨日夜里,最后为她请脉的情形。

那夜的昭阳殿格外安静。顾雪坐在铜镜前,任由宫婢为她梳着及腰的青丝。见他进来,她挥退了所有人。

"如晦,你瞧。"她指着妆台上展开的嫁衣,"内务府今日送来的,用了三十八种绣法,金线足有三两重。"

沈如晦放下药箱,目光落在她素白的寝衣上:"公主该先服药。"

"你可知这嫁衣为何要绣百蝶穿花?"她突然问。

他布针的手顿了顿:"取'蝶恋花'之意。"

"错了。"她轻笑一声,"是因为蝴蝶活不过秋。它们死在绣娘针下,魂却被困在这红绸上,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沈如晦猛地抬头,看见镜中她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顾雪,别这样......"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直呼其名。镜中的笑容碎裂了,她慢慢俯身在案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沈如晦,你看这指甲。"她摊开手掌,十片指甲泛着诡异的青紫,"昨夜我偷偷把父皇赏的东珠磨成了粉......混在凤仙花汁里染的。"

他这才发现,她寝衣袖口沾着点点暗红。拉开帘帐,床褥上赫然是一滩未干的血迹。

"你......"他的声音发抖,"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拒绝带我走的那天。"她平静地擦去唇角血丝,"每日一点,攒在鎏金盒里......足够在洞房花烛夜,给萧彻一个惊喜。"

沈如晦的眼前一阵发黑。他忽然撕开她衣领,果然在锁骨处发现密密麻麻的针眼——那是用发钗蘸毒留下的痕迹。

"解药呢?"他嘶声问。

"没有解药。"她望着窗外飘雪,"我求的,本就是无解。"

此刻站在太医院台阶上,沈如晦的指节因回忆而发白。顺子不安地唤道:"沈太医?"

"告诉皇后娘娘,"他听见自己说,"微臣今日......要去送公主出嫁。"

朱雀大街的积雪被踩成猩红的泥浆。沈如晦挤在人群里,看着那顶十六人抬的凤辇缓缓经过。纱帘被风吹起一角,他分明看见顾雪正襟危坐,珠翠下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

有滴鲜红的液体突然落在她手背上。沈如晦顺着望去——是牵辇的绳索磨破了轿夫肩膀,血珠正顺着竿子滑落。这个发现让他胃里翻涌起来:原来所谓天作之合,不过是把不同的人绑在同一根染血的竿上。

镇北侯府的迎亲队伍在城门外接应。当萧彻掀帘扶她下辇时,沈如晦看见她踉跄了一下。是毒发了?还是那重达十斤的凤冠压垮了她?隔着攒动的人头,她突然回头望向人群。

他们的目光在风雪中相遇。这一刻,沈如晦读懂了她唇形:

"救我。"

亥时三刻,镇北侯府的喜宴正酣。

沈如晦端着药盘站在洞房窗外,里面传来合卺酒摔碎的声响。萧彻的怒骂混着婢女的尖叫:"公主晕倒了!"他扣响窗棂时,正看见顾雪被扶在喜床上,大红嫁衣衬得她嘴角血迹愈发刺目。

"微臣奉旨随侍公主。"他垂目行礼,"请世子容臣请脉。"

萧彻铁青着脸扯开衣襟——这个在边关砍过匈奴耳朵的世子,此刻手抖得像个初上战场的新兵。沈如晦的指尖搭上顾雪脉门时,触到的是她藏在袖中的手。

她在他掌心写:【信】

然后是:【坟】

沈如晦突然扣住她脉门,高声道:"公主是中了西域奇毒'相思子'!此毒需以童子尿为引,混合三钱砒霜......"

"胡说八道!"镇北侯夫人拍案而起,"大婚之日,你竟敢诅咒公主!"

"夫人有所不知。"沈如晦从药箱取出银针,"此毒最宜在交杯时发作,若不及时催吐,恐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彻,"子嗣。"

洞房里顿时乱作一团。趁众人去准备"解药"时,沈如晦将一粒药丸塞进顾雪口中。这是他用五年时间研制的"雪魄丹"——能冻结心脉三日,呈现假死之态。

"你疯了。"他贴着耳语,"砒霜会真的杀了你!"

她却在假死前最后清醒的瞬间,将发间金钗塞入他手中。钗头刻着个"晦"字,正是去年他生辰时,她谎称"捡来的"送他的那支。

子时,镇北侯府传来丧钟。

"公主薨了——"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雪夜,"太医说,是突发心疾......"

沈如晦跪在雪地里,看着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侯府。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他亲手淬的"离魂散",能让她在三个时辰内呼吸脉搏全失,形同死人。

他想起施针前她最后的话:"如晦,你可知为何选今日?"

"因为腊月初八,是我母妃忌日。"她望着帐顶鸳鸯绣纹,"也是她......被赐鸩酒的日子。"

此刻大雪覆没了所有脚印。沈如晦知道,当明日开棺验尸时,萧彻会发现新娘的守宫砂完好无损——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给皇室与镇北侯府,留下了永远洗不净的污点。

而他,将带着那支金钗,余生每个初雪的日子,都去她墓前种一株红梅。就像她当年在冷宫墙角,用冻裂的手指挖开冻土,埋下那只死猫时说的:

"你看,雪把一切都盖住了。"

"可是化雪的时候,会更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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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第三章明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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