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纪离开后的北境，仿佛真的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宁和时光。春意渐浓，积雪化尽的土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连带着营地里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伤兵营里伤员渐少，多是些需要长期将养的旧患，苏芷兮有了更多时间待在芷兰苑，研究药膳，打理药圃，或是陪着长意。
他依旧忙碌，但总会挤出时间与她共用一盏茶，或是在深夜归来时，将她揽入怀中，静静依偎片刻，汲取那份独有的温暖与安宁。那些冰冷的、沉重的过往，似乎真的在逐渐远去。
然而，这份宁静却像一层薄脆的琉璃，美丽而易碎。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长意却突然从浅眠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动作之大惊醒了身旁的苏芷兮。
“怎么了？”苏芷兮睡眼惺忪，声音还带着困意，却敏锐地感受到他周身骤然绷紧的、如同即将出鞘利剑般的凌厉气息。
长意没有回答，只是凝神细听，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紧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他的侧脸线条绷得极紧，是一种苏芷兮从未见过的、如临大敌的凝重。
苏芷兮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睡意瞬间消散无踪。她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只有呼啸的风声，并无异样。
但长意的脸色却越来越沉。他并非听到，而是感觉到——一股极其庞大、阴冷、充满恶意的灵压，正从极远的地方飞速逼近，其力量之恐怖，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袭击！
“起来，穿好衣服。”他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已迅速下榻，扯过外袍披上。
苏芷兮不敢多问，心脏狂跳着，手忙脚乱地穿衣。
几乎是同时，院外传来极其急促、甚至带着破音的示警钟声！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急促，瞬间划破北境宁静的夜空！
“敌袭——！最高戒备——！”
“西南方向！大量不明飞行物接近！”
“是仙师府的主力！还有……还有顺德的气息！”
最后一句嘶吼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芷兮心上！顺德仙姬！她竟然亲自来了？！
长意眼中寒光暴涨，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消失。他一把抓住苏芷兮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痛了她，快步走向内室的暗道机关。
“进去！”他声音冷硬如铁，不容任何反驳，“无论听到什么，发生什么，绝对不准出来！直到我或者空明亲自来接你！”
“长意！”苏芷兮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是她……她亲自来了！你……”
她知道顺德对长意的执念与恨意有多深，此次倾巢而出，定然是不死不休！
长意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决绝，有沉重，有不舍，更有一种必须护她周全的绝对坚定。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是一个短暂却用力到极致的拥抱，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留下这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推开她，启动机关，将她送入暗道。石门迅速合拢，隔绝了他最后的身影，也隔绝了外面骤然爆发的、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与灵力爆炸的轰鸣！
苏芷兮被困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里，只有石壁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密集剧烈的震动，提醒着外面正在经历怎样一场毁天灭地的恶战。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毫无知觉。
外面是怎样的景象？他怎么样了？空明呢？洛锦桑呢？北境的将士们呢？
顺德……那个疯女人，她会如何折磨他？
无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每一次巨大的震动传来，都让她心惊肉跳，仿佛那爆炸就响彻在耳边。
她听到法术对撞的恐怖巨响，听到建筑坍塌的轰鸣，听到无数人凄厉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战争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传入她的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外面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仙师府军队的喊杀声似乎被北境战士更加决绝的怒吼压了过去，但那种顶尖强者对决引发的天地能量波动却更加恐怖，每一次碰撞都让整个大地为之震颤！
苏芷兮甚至能隐约感应到两股极致力量的对抗——一方阴冷狂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怨毒；另一方则如浩瀚冰海，沉凝磅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竭？
是长意！他在和顺德正面对决！
苏芷兮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拍打着冰冷的石壁：“长意！长意！”
回应她的，只有石壁外更加狂暴的能量冲击和一声几乎撕裂天地的、属于女子的尖厉长啸（顺德），以及一声压抑的、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的闷哼（长意）！
那声闷哼像一把尖刀，狠狠刺穿了苏芷兮的心脏！
他受伤了！他一定受伤了！
极致的恐惧和担忧瞬间压倒了一切！她不能躲在这里！她不能眼睁睁听着他在外面苦战甚至……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开始疯狂地在黑暗中摸索，寻找着任何可能开启机关的缝隙！她记得上次危机时她无意中发现过一处应急机关！
找到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按下那块略微松动的石砖！
“咔哒”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滑开一道缝隙！
更加清晰震耳的厮杀声、爆炸声、惨叫声瞬间涌入！同时还夹杂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苏芷兮猛地冲了出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芷兰苑已半毁，院墙坍塌，她精心打理的药圃化为焦土。天空中，黑压压的仙师府飞骑与北境玄甲卫惨烈绞杀在一起，不断有人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
而最远处，半空之中，长意与顺德遥遥对峙！
长意玄色衣袍多处破损，唇角溢着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手中长剑吞吐着湛蓝寒光，与周身磅礴的冰系灵力融为一体，死死抵挡着对面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污秽血腥的暗红色能量狂潮！
顺德悬浮于空，周身被浓稠如血的煞气包裹，原本美艳的脸庞因极致的怨恨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笑声癫狂：“长意！本宫看你这北境，今日如何能保！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她双手结印，更加恐怖的暗红能量汇聚，化作一条狰狞的血色巨蟒，嘶吼着扑向长意！
长意挥剑迎击，冰蓝剑光与血色巨蟒狠狠撞在一起！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能量涟漪疯狂扩散，掀翻无数地面的士兵！
长意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护体灵光瞬间黯淡了许多！
“尊主！”下方传来空明、洛锦桑等人惊怒的嘶吼！
苏芷兮眼睁睁看着那口鲜血，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痛到几乎窒息！
而半空中的顺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双疯狂的血眸猛地转向芷兰苑的方向，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刚刚冲出暗道、站在废墟中的苏芷兮！
她脸上露出一抹极端恶毒而扭曲的笑容。
“原来……藏在这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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