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黑暗中跳动,像最后的火苗。林夏的手指微微抽搐,指甲泛着青灰。她想抬手碰触胸前的疼痛,却发现连指尖都沉重如铅。
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像是无数人在叩门。她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了,只有顾沉那句“我会守护你的心跳”一遍遍回响,混着雨声,在她耳边嗡鸣。
护士刚换过药,消毒水的味道还浓。她看见床头柜上那束玫瑰蔫了,花瓣打着卷往下掉,最上面那朵却鲜亮得刺眼——明明是三天前送来的。
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心跳监测器的线条起伏越来越缓,像退潮时的浪花,一波比一波弱。
“林小姐,再忍一忍,天亮前就能……”
谁在说话?她没听清。意识像浮在水面上,一沉一浮。她看见顾沉站在病房门口,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病历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那是半年前的他,还没变。
她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疼得厉害。她记得那天,他说要去海外进修三个月,回来后,就陪她做最后一次手术。
可他回来后,变了。
不再拥抱她,不再亲吻她的额头。他的眼神开始躲闪,说话也总是绕弯子。直到一个月前,他递来一封信,说:“对不起,林夏。”
她没拆信。她不想知道理由。她只记得他离开时的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她心上。
她闭上眼,呼吸变得浅短。她感觉不到痛了,只有空。
“林小姐,您的血氧在下降,我需要通知医生……”
谁在说话?她没力气回应。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像老挂钟的钟摆,缓慢、迟钝。
她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睁开眼。床头柜上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玫瑰、日记本、信封。
她记得这三样东西。玫瑰是顾沉最后一次来看她时送的,日记本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信封……是顾沉留下的分手信。
她用尽力气,手指轻轻滑过信封边缘,冰凉的火漆印上有只乌鸦图案。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印章。
她想起来了。半年前,顾沉说要去做一个实验性手术,问她愿不愿意尝试。她说好,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愿意。
可现在,她快死了。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不是应该已经换了心脏吗?顾沉亲口说的。可为什么,她的心还在痛?为什么,心跳还在减弱?
她努力转头,看向床边的病历夹。护士刚整理过,文件散落了一地。
一张纸飘到她眼前。
她看清了几个字:**心脏置换预备方案**,日期是半年前。
半年前,顾沉说要出国的时候。
她瞳孔猛地收缩,胸口一阵剧痛。她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
这不是救她的手术,而是……别的东西。
她想起那些奇怪的检查报告,想起顾沉后来的异常举动,想起他送来的那颗“心脏”,根本就是假的。
她没有新心脏。
她的心,正在死去。
她笑了,嘴角扯出一丝血迹。
原来如此。
原来顾沉从未打算救她。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某种实验对象。
她想尖叫,却只能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
她的心跳,越来越慢。
“滴——”
警报声响起。
护士冲进来,查看仪器,惊呼:“心率跌破40了!快叫江医生!”
江临川?她记起这个名字。他是她的主治医生,也是顾沉的朋友。他们曾一起工作过。
她忽然想知道,江临川知不知道顾沉做了什么。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游离。她看到顾沉的脸,又看到母亲的脸,最后,她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夹在日记本里,泛黄的纸页上,有母亲的笔迹写着:“给夏夏的礼物。”
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去够那个日记本。她把它推到了床底,藏进了暗格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直觉——那本日记,藏着什么。
她用沾血的手指,在床架上划下一串符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些,但她必须留下点什么。
她的心跳,几乎停了。
“滴——”
警报声再次响起。
她闭上眼,嘴角挂着笑。
“你以为,操控了结局?”
“不,这才是我的开始。”
心电图拉成一条直线。
“叮——”
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停止。
整个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天花板的感应灯闪烁了一下,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悄然浮现,在空气中盘旋。
它落在床头,凝成一只虚幻的乌鸦,静静望着她。
“游戏才刚开始。”乌鸦张嘴,竟是顾沉的声音。
窗外,暴雨中,一架黑色直升机悬浮在空中,机翼上,一枚乌鸦徽章在雷光中一闪而过。
床底的暗格里,日记本缓缓翻开,一页泛银光的空白纸上,渐渐显现出一张照片——
童年林夏,站在一个陌生男人身边,笑着。
男人穿着黑衣,袖口绣着一枚乌鸦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