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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响过三遍，天光才刚破开云层，洒在青石阶上。
太一宗的弟子们匆匆赶往讲经堂，青色道袍在晨风中翻飞，如同迁徙的鸟群。
今日是内门长老清虚真人讲授《太一心经》的日子，无人敢怠慢——除了一人。
讲经堂最角落的窗边，洛清弦以手支颐，闭目沉睡。
一缕墨色长发自肩头滑落，遮住了他半边脸颊。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光，宛若蝶翼停歇。
几个刚入门的弟子经过他身旁，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那位师姐怎么还在睡？清虚长老快来了...”一个少年压低声音问道。
旁边的年长弟子赶紧扯了他一把，面色惶恐：“别乱叫！那是洛师兄！”
少年睁大眼睛，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睡梦中的人容颜绝世，肌肤如玉，唇若涂丹，确实美得不像凡俗男子。
少年脸一红，赶紧转过头去。
“可是...他怎么不来上早课？”
“嘘！洛师兄的事，少问为好。”
堂内渐渐坐满，清虚真人缓步走入，目光扫过角落时微微一怔，却什么也没说，开始讲授心法要义。
长老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山涧流水，不少弟子听得如痴如醉。
然而半个时辰后，一阵轻微的鼾声从角落传来，打断了讲经。
清虚真人皱眉望去，只见洛清弦不知何时已完全趴在了桌上，睡得正沉。
几个弟子忍不住窃笑，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洛清弦忽然抬起头，眼中满是被人扰了清梦的不悦。
“吵死了。”他声音清冷，带着刚醒来的沙哑，“第三段心法讲错了。”
满堂寂静。
清虚真人面色一僵，握着经卷的手微微发抖。
“清弦，休得无礼！”一位亲传弟子出声呵斥。
洛清弦却恍若未闻，径直起身走向讲台，从清虚真人手中拿过经卷，指尖划过某处。
“此处应为‘气走少阳，而非太阳’，你这一错，轻则修为停滞，重则经脉逆行。”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后面第七段也有问题，太一宗的心法，竟被改得如此漏洞百出。”
他随手拿起笔，在经卷上修改数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清虚真人看着被修改的经卷，先是恼怒，继而震惊，最后陷入沉思。
周围弟子鸦雀无声，无人敢出声打断。
洛清弦扔下笔，看也不看众人，径直回到角落位置，再次趴下睡去。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光影。
洛清弦坐在竹林中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他动作优雅地沏茶，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精致的轮廓。
“清弦！总算找到你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竹林宁静。
洛清弦没有抬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茶壶。
来人是掌门的独子楚云朗，年纪与洛清弦相仿，性格却天差地别。
他毫不客气地坐到对面，自己拿了只茶杯。
“听说你又让清虚长老下不来台了？”楚云朗笑嘻嘻地问，自己斟了杯茶，“父亲听说后哭笑不得，说整个太一宗，也就你敢这么做了。”
洛清弦轻轻吹开茶沫，啜饮一口，才淡淡道：“他讲错了。”
“是是是，谁让你是个怪物呢，十九岁的元婴期，闻所未闻。”楚云朗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到底怎么修炼的？传授点秘诀呗？”
“无聊。”
洛清弦放下茶杯，起身欲走。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楚云朗赶紧拉住他衣袖，“姐姐让我来找你，晚上宗门有晚宴，招待碧霄阁的人，你必须到场。”
洛清弦眉头微蹙：“不去。”“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楚云朗得意地笑了，“姐姐说了，你要是不去，她就把你私藏的那些茶叶全送人。”
洛清弦沉默片刻，终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楚云朗顿时眉开眼笑：“那就说定了！哦对了，姐姐还让你少睡些觉，多与人交流交流...”
话未说完，洛清弦已转身离去，白衣在竹林中一闪而逝。
“真是的，每次话没说完整人就没了。”
楚云朗嘟囔着，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性格这么差，偏偏长得...唉，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才不搭理你呢。”
月光如练，洒在庭院中。
洛清弦执剑而舞，身影与剑光交融，时而如游龙穿梭，时而如惊鸿掠空。
他的剑法没有固定招式，却每一式都妙到毫巅，仿佛与天地韵律相合。
一套剑法练毕，他收剑而立，仰头望月。
月光照亮他侧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寂寥。
“清弦，又睡不着了？”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洛清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楚瑶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仰望明月。
她是楚云朗的姐姐，太一宗的大师姐，也是宗门内少数能接近洛清弦的人。
“听说你今日又让清虚师叔难堪了？”楚瑶语气中并无责备，反而带着些许笑意。
“他讲错了。”洛清弦的回答一如既往简洁。
楚瑶轻笑：“这世上，怕是没有你看不出错处的心法了。”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清弦，我知道你不在乎旁人眼光，但有时候，稍微委婉些也不是坏事。”
洛清弦沉默不语，目光仍停留在月亮上。
“罢了，不说这个。”楚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罐，“新得的雪顶灵茶，知道你爱喝，特意给你留的。”
洛清弦这才转过头，接过茶罐，轻轻打开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谢谢。”
“会道谢了，有进步。”楚瑶笑道，随即正色，“明日碧霄阁的人来，你当真不愿出席？父亲希望你能代表太一宗年轻一代...”
“虚伪的应酬。”洛清弦打断她，语气冷淡。
楚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母亲也会在场，我希望你能...”听到“母亲”二字，洛清弦眼神微暗。
副掌门柳月凝，楚瑶和楚云朗的生母，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却从未给过他好脸色。
“她不喜欢我出席任何场合。”洛清弦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母亲她...”楚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摇头，“罢了，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茶叶我可送来了，明日若让我见到你，这茶就真没了。”
洛清弦轻轻摩挲着茶罐，没有回应。
楚瑶知他性子，不再多言，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庭院重归寂静。
洛清弦低头看着手中茶罐，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到竹林边，折下一段青竹。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不多时，一管竹笛已然成型。
他举到唇边，试了几个音，音色清越悠扬，竟不逊于名家之作。
然而下一刻，他掌心微一用力，竹笛顿时化为齑粉，随风散落。
“可惜了，这么好的笛子。”暗处传来一声轻叹。
洛清弦眼神一凛，手中长剑嗡鸣：“谁？”
一个身影从树后转出，身着碧霄阁服饰，面含微笑：“在下碧霄阁沈墨轩，无意冒犯，只是被笛音吸引而来。”
洛清弦打量来人，眉头微蹙：“碧霄阁的人明日才到。”
“提前一日来，想先领略太一宗风采。”
沈墨轩拱手施礼，目光却毫不掩饰地停留在洛清弦脸上，“久闻太一宗有位绝世天才，十九岁便入元婴，今日特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清弦简短回答：“见过了，可以走了。”
收剑转身欲走。
“洛师兄请留步！”沈墨轩急忙上前，“方才那笛音精妙非凡，不知师兄可否指点一二？”
洛清弦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你不是碧霄阁弟子。”
沈墨轩一愣，随即笑道：“师兄何出此言？”
“碧霄阁功法偏阳刚，你气息阴柔，修的不是他们的路数。”洛清弦目光锐利，“你是谁？”
沈墨轩面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师兄果然敏锐。在下确实不是碧霄阁核心弟子，只是外门执事，负责此次先行安排事宜。”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对师兄的仰慕之情，却是真心实意。”
洛清弦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在判断话语真伪。
沈墨轩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干笑一声：“既然师兄不喜打扰，那在下先行告辞。明日宴会上再见。”
说罢拱手一礼，转身离去。洛清弦注视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
他敏锐地察觉到，此人身上有种奇特的气息，非纯粹仙道，隐隐让他感到一丝熟悉。
但他并未深究，只是摇了摇头，继续望向明月。
翌日清晨，碧霄阁众人如期而至。
太一宗正殿张灯结彩，掌门楚萧然端坐主位，副掌门柳月凝坐在他身侧。
她虽已年过四旬，却风姿不减，只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冷峻。
楚云朗站在父亲身后，不时向殿外张望，显然在等人。
“云朗，安分些。”柳月凝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儿子，“今日有贵客，莫要失礼。”
楚云朗只好站直身子，却仍忍不住低声问：“清弦真的不来？”
“他来做什么？”柳月凝语气冷了几分，“除了惹是生非，还能做什么？”
楚萧然轻咳一声：“月凝，清弦那孩子只是性子冷了些，并非故意...”
“十九岁的元婴期，万年不遇的天才，自然有傲气的资本。”柳月凝打断他，语气中听不出是褒是贬，“但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他迟早会明白。”
楚云朗还想说什么，却被殿外通报声打断：“碧霄阁到——”一行人步入正殿，为首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身后跟着数名弟子。
楚云朗睁大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看到了昨日那个沈墨轩，他正站在队伍末尾，目光也在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
寒暄过后，双方分宾主落座。
酒过三巡，碧霄阁老者笑道：“久闻太一宗人才辈出，尤其出了一位十九岁便结元婴的天才弟子，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楚萧然笑道：“清弦那孩子不喜热闹，怕是正在修炼，不便打扰。”
柳月凝也接口道：“少年人性子孤僻，上不得台面，让诸位见笑了。”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弟子匆匆进来，面色尴尬地禀报：“掌门，洛师兄他...他在殿外...”
楚云朗眼睛一亮，不等父亲发话，立刻道：“清弦来了？快请进来！”
片刻后，一袭白衣的洛清弦缓步走入殿中。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掌门面前，淡淡道：“我的茶叶，是不是该还我了？”
满殿寂静。
碧霄阁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美得不像凡人的青年，和他惊世骇俗的言行。
楚云朗赶紧上前打圆场：“清弦，有客人在呢，茶叶的事晚点说...”
洛清弦这才注意到殿中众人，目光扫过碧霄阁一行人，在沈墨轩身上微微停留，随即移开：“不是说有晚宴？这是早晨。”
洛清弦蹙起眉头，两颊微微鼓起，他有些不高兴，但是不得不说，生气的模样竟然意外的可爱。
楚萧然无奈扶额：“清弦，这是碧霄阁的贵客，特来拜访...”
“哦。”洛清弦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且慢！”碧霄阁老者突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清弦，“这位就是那位天才弟子？果然...非同一般。”
他快步走到洛清弦面前，仔细打量：“老朽碧霄阁长老玄诚，不知小友可否赏脸切磋一二？”
洛清弦面无表情：“没空。”
玄诚长老却不生气，反而笑道：“小友何必拒人千里？只是简单切磋，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殿内气氛一时尴尬。
柳月凝面色不悦，楚萧然则有些为难。
谁都看得出，碧霄阁这是想试探太一宗的实力。
就在此时，洛清弦忽然转头看向秦夜，眼神微凝。
“既然要切磋，不如换个方式。”他缓缓道，目光仍盯着沈墨轩，“贵派这位弟子，气息特殊，不如请他出来，与我论道一番？”
玄诚长老一愣，顺着目光看向秦夜：“他？他只是外门执事，修为平平，如何能与洛小友论道？”
沈墨轩上前一步，拱手道：“长老，洛师兄既然点名，弟子愿勉力一试。”
洛清弦走到殿中，与沈墨轩相对而立：“你修的不是碧霄阁正宗心法。”
沈墨轩面色不变：“师兄何出此言？”
“你的气息中藏着别的东西。”洛清弦语气平淡，“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沈墨轩微微一笑：“既然如此，请师兄指教。”
说罢，他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双手结印，一道幽光直射洛清弦。
殿中顿时哗然。
这绝非碧霄阁功法！
洛清弦不闪不避，袖中飞出一道剑光，轻易化解幽光。
两人在殿中交手数招，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够了！”柳月凝突然起身，一道金光打出，将两人分开，“此等邪门功法，也敢在太一宗放肆！”
沈墨轩被金光击中，踉跄后退，嘴角渗血，却仍带着诡异的笑容：“不愧是太一宗副掌门，好厉害的太一金光咒。”
就连长老被这光击中都要躺上几个月，他竟然只是皮外伤。
玄诚长老大惊失色：“你...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混入我碧霄阁队伍？”
沈墨轩抹去嘴角血迹，目光却始终盯着洛清弦：“我只是想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天才，没想到...果然有趣。”
洛清弦凝视着他：“你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
沈墨轩笑了：“当然熟悉，因为你...”
话未说完，柳月凝突然出手，一道更强烈的金光直取沈墨轩要害：“邪魔外道，也敢在此胡言乱语！”
沈墨轩身形急退，却在金光及体的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前留下一句话：“洛清弦，我们还会再见的...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是谁的时候...”
黑烟散尽，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楚萧然面色凝重：“玄诚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玄诚长老慌忙解释：“楚掌门明鉴，此人混入我派队伍，老夫实在不知情啊！”
柳月凝冷声道：“此事必须严查！看来鬼修已经渗透到各派之中了。”
殿内一片混乱，众人议论纷纷。
唯有洛清弦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清楚地感受到，那个叫沈墨轩的人，身上的气息与他有着某种奇特的联系。
更让他在意的是，当沈墨轩即将说出关键信息时，柳月凝的反应过于激烈，几乎是...杀人灭口。
洛清弦悄悄退出大殿，回到自己的庭院。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与沈墨轩交手时，从对方身上悄然取下的。
那是一枚残破的玉符，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音符印记。
这个印记，他似乎在哪见过。
月光下，玉符发出微弱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远处，一双眼睛正暗中注视着他，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夜还很长，而真相，才刚刚揭开一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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