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处隐秘的私人别院。这里并非摄政王府，也非任何显贵公开的宅邸，而是贺峻凌名下的一处极少人知的产业。
此刻，别院精致的暖阁内，却并非只有贺峻凌一人。
项皓言竟也在此。
没有朝堂之上的君臣相隔，没有太监宫女的环伺，只有一壶温酒，几碟精致小菜，以及相对而坐的两人。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和……反常。
是项皓言主动来的。用的借口是“偶得一副古画，疑似前朝大家真迹，知皇叔精于此道，特来请教”。
贺峻凌心中讶异，面上却依旧从容温和，将项皓言迎了进来。两人赏画、品评，气氛看似融洽，却总隔着一层无形的纱。
几杯温酒下肚，项皓言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薄红，那双总是过于沉静的眼睛里，也似乎氤氲起些许雾气，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迷茫和躁动。
他放下酒杯，目光不再看画，而是直直地看向对面的贺峻凌，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些。
严浩翔“皇叔，这些年……”
项皓言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严浩翔“觉得……累吗？”
贺峻凌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他笑了笑，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贺峻霖“陛下何出此言？为陛下分忧，为江山社稷尽力，是臣的本分，何谈劳累。”
贺峻霖“本分……”
项皓言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什么，
严浩翔“是啊，是本分。”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比刚才锐利了些，看进贺峻凌的眼睛深处，
严浩翔“那除了本分呢？皇叔……可曾有过片刻，是为自己而活？可曾有过……不想算计、不想权衡的时候？”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带着酒意，也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探究，试图穿透那层温和的面具，触碰到底下真实的温度。
暖阁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声响。
贺峻凌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他看着项皓言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执拗和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映着他自己看似平静无波的脸。
为自己而活？不想算计？ 多么奢侈的问题。
他的一生，早已和权谋、算计、家族、朝堂捆绑在一起，分不清，也由不得他分。而那极少数的、或许曾偏离轨道的瞬间，也早已被他自己亲手斩断、深埋。
他的笑容淡了些，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涩意。
贺峻霖“陛下醉了。臣的人生，便是辅佐陛下，守护项氏江山。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项皓言紧紧盯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在那片看似温柔的深潭里，努力寻找着裂痕，寻找那或许存在的“一分真情”。
但他看到的，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忠诚与恭顺。
一种巨大的失望和无力感，夹杂着未被回应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认知的情感，猛地涌上心头。酒意混杂着怒气，让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严浩翔“是吗？那皇叔为何至今不肯归还虎符？为何将朕完全排除在军务之外？这也是为了朕好？为了江山社稷？！”
话一出口，项皓言自己先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会在此刻、此地、以这种方式撕破那层温情的伪装。
贺峻凌也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刺痛般的震惊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严浩翔我……（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项皓言假借醉意做了一件人生中最后悔的事。
贺峻凌第一次感觉到，人生原来还可以如此荒唐。
明明可以避免，但看着那样一双受伤的眼睛，难听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墙壁，无声无息。
墨祁屏住呼吸，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看到的，是意外。转身把那些喘息声拋之脑后，只见他指尖微动，用一根细铁丝巧妙地拨开了内侧的门栓，身形一闪，滑入室内，随即轻轻合上门。
书房内弥漫着陈旧书卷和墨锭的味道。他不敢点燃火折子，只能凭借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快速而仔细地搜寻。书案、书架、暗格……他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张祯远、苗疆、或者异常计划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搜寻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不对劲。账目、书信、公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难道张祯远的目标不在这里？或者他还没来得及动作？
马嘉祺蹙起眉头，心中疑虑更甚。他决定冒险去张祯远白日可能待过的客房一探。
就在他准备离开书房时，脚尖无意中踢到了书案底部一个极不起眼的、似乎是松动了的木楔。他心中一动，蹲下身仔细摸索，发现那木楔似乎可以活动。
他小心翼翼地拧动木楔，旁边一块地板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封封火漆密封的信件，以及几本账册。
马嘉祺心中一凛，迅速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借着月光看清了火漆上的印记——那是一个独特的、缠绕着毒蛇的草药图腾！
苗疆！
他立刻拆开信件，快速浏览。信中的文字晦涩，夹杂着苗疆术语，但大意清晰：催促京城内应加快行动，寻找“母蛊”合适宿体，并提及近期将有一批“特殊药材”送达。
宿体？特殊药材？这显然是一个庞大的阴谋。
他快速翻阅其他信件和账册，里面记录了与某些朝中官员的秘密资金往来，以及一些看似普通的药材采购清单，但数量和时间点都透着诡异。
其中一本账册的某一页，记录着近期送入府中的一批“补品”明细，接收人赫然写着“程以清公子”！而经办人的签名，是一个模糊的化名，但马嘉祺几乎可以肯定与张祯远脱不了干系！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丁程鑫！？是想用他来做宿体？还是那些“补品”本身就有问题？！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马嘉祺。他必须立刻回去！
他将一切恢复原状，如同鬼魅般溜出书房，以最快的速度潜回那个偏僻的小院。
暖阁内，冰冷的寂静持续蔓延。
项皓言看着贺峻凌那双终于不再带笑、而是充满了震惊和受伤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后悔自己不应该口不择言，却又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仿佛想看看，撕开这层面具后，底下究竟还有什么。
贺峻凌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项皓言，不再看他。
他终于想起来他自己是谁了，可是谁来管管啊？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啊!
啊啊啊!丢人死啦，简直是予取予求。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往日完美的温润，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苍凉。
贺峻霖“原来在陛下心中，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揽权专政。”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贺峻霖“陛下可知，边境军报每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其中多少是紧急军情？多少是各方势力的试探与陷阱？陛下可知，先帝晚年，朝局如何动荡，边关如何危急？臣将陛下护于身后，是不愿让那些污秽肮脏、那些杀伐决断，过早地污了陛下的手，染了陛下的心！”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却又强行压抑下去，变回那种沉重的平静。
贺峻霖“虎符……非臣贪恋权位。而是此刻，陛下尚未真正看清这朝堂上下、国内国外的所有暗流与杀机。臣……不能冒这个险。”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项皓言，眼中没有了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决绝。
贺峻霖“待陛下真正羽翼丰满，能明辨是非，能独自面对这世间所有险恶之时，臣自会……将一切奉还。”
说完，项皓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人心慌意乱。
贺峻霖“陛下醉了，今晚发生的一切，明日天一亮，臣什么都不会记得。臣已命人备好车驾，送陛下回宫。”
项皓言愣在原地，看着贺峻凌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掌心的掐痕再次传来刺痛，但比那更痛的，是心脏某处传来的、陌生的悸动和……恐慌。
他好像……触碰到了一些真实的东西，却似乎……搞砸了一切。
而另一边，马嘉祺已悄然回到小院卧房外。他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和惊惶的心跳，迅速换回那身皱巴巴的里衣，弄乱头发，重新变回痴傻的墨祁，这才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内，程以清依旧安静地睡着，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墨祁走到床边，蹲下身，借着月光凝视着程以清沉睡的容颜，心脏因为后怕和刚才的发现而剧烈地跳动着。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程以清露在被子外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却让他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心。
还好……你没事。
但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就要结束了。
他必须更快地想办法，在阴谋彻底爆发之前，保护好他。
猜猜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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