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叫助理小陈,让他想办法改最近一班回程的机票,还特意叮嘱,别跟任何人说,尤其是马嘉祺那边。
小陈虽愣了下,还是赶紧去办了。
一个小时后,丁程鑫已经坐在了飞机上。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远的、盖着雪的城市,心里乱糟糟的——有要见爱人的盼头,更多的却是赌一把似的忐忑。
飞机落地时天已经擦黑。丁程鑫扣上帽子、拉好口罩,从VIP通道出去,直接上了公司派来的车。
丁程鑫“去启星大厦。”
他跟司机说。
车子驶入晚高峰的车流里。
丁程鑫的心跳像路边的霓虹灯,随着着离启星大厦越来越近,跳得越来越快。
他忍不住想,马嘉祺看见他会是什么样?说不定会无奈地揉他头发,说“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然后把他紧紧抱进怀里……要是这样,那之前所有的不安和瞎想,就全是自己矫情。
车子在启星大厦楼下停稳。丁程鑫压了压帽檐,快步往里走。前台和保安都认识他,没拦着,只客气地点了点头。
他径直走向总裁专属电梯,用指纹刷开梯控。
电梯稳稳往上走,数字一格格跳。丁程鑫深吸口气,试着让脸上带点恶作剧得逞的笑,看起来自然些。
“叮”一声,电梯到了顶层。
门慢慢打开,丁程鑫脸上的笑,在看清外面的瞬间,僵住了。
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那句干巴巴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林薇那看似得体却暗藏锋芒的微笑……所有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帧都无比清晰,想忘都忘不了。
为什么慌乱?
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慌乱?
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看到自己突然出现,为什么会心虚。
“叮——”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
外面等候的人看到他蹲在地上,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丁程鑫猛地站起身,压低了帽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启星大厦。
他没有叫公司的车,而是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丁程鑫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那个他和马嘉祺共同的“家”,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抗拒。
路上,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拿出来看。
是马嘉祺。
马嘉祺【大混蛋:阿程,你到家了吗?刚才……林薇她只是来谈工作。你别误会。】
马嘉祺【大混蛋:我这边大概还要半小时结束。等我回去跟你解释,好吗?】
解释?
又是解释。
还是那句轻飘飘的“谈工作”,“别误会”。
丁程鑫看着那几条消息,心脏一阵阵发冷。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被这些话安抚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破土,便会疯狂汲取任何一点养分,长成参天大树。
他没有回复。第一次,他选择了已读不回。
总裁办公室里,马嘉祺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已读未回的提示,感觉像是有人在他心口剜了一刀。
他能想象到丁程鑫此刻的心情。那双总是盛满星光和爱意的眼睛,此刻恐怕只剩下受伤和冰冷。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立刻冲回家,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看到的那样,告诉他这一切丑陋背后的真相……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的边缘,视网膜上冰冷的蓝色字符再次浮现,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Y-Core:目标情绪剧烈波动:怀疑、受伤、愤怒确认。‘裂隙’扩张加速。指令:维持‘信息不透明’状态,暂不进行实质性解释。可适度表达关切,但需保持距离感。重复:催化不安全感为第一优先级。】
保持距离感?
催化不安全感?
他想起丁程鑫最后看他那一眼,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深深的失望……而他,却要亲手将这份失望加深。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指死死抠着办公桌的边缘,指节泛白。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里。他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语气带着刻意维持的、却显得苍白无力的平静:
马嘉祺【大混蛋:那你先休息。我晚点回去。】
依旧石沉大海。
丁程鑫回到空旷的公寓。这里还残留着昨天早上的温馨气息,咖啡机旁甚至还有马嘉祺忘了收起来的咖啡杯。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他之前的甜蜜有多么真实,此刻的反差就有多么讽刺。
他把自己扔进沙发里,不想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手机又亮了几次,除了马嘉祺又发来的两条无关痛痒的问候(【记得吃晚饭】、【冰箱里有你喜欢的蛋糕】),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消息,似乎都隐约听说了什么,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和马嘉祺闹别扭了。
连他们都察觉到了吗?
丁程鑫一条都没有回。他只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寒冷。
晚上九点,十点……十一点。
门口终于传来了指纹锁开启的“滴滴”声。
丁程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但他没有动,依旧维持着面向沙发背的姿势,假装睡着了。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在客厅入口处停顿了片刻,然后慢慢靠近。
他能感觉到马嘉祺在他身后站住了,目光落在他的背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久,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一件带着室外寒气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马嘉祺“怎么睡在这里?小心着凉。”
马嘉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温柔,试图粉饰太平。
丁程鑫没有回应,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努力维持平稳。他感觉到马嘉祺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他头发上,揉了揉,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但这一次,丁程鑫却觉得那只手带着让他无法忍受的虚伪。
马嘉祺停留了片刻,见他似乎真的睡着了,最终收回手,脚步轻轻地走向了卧室。过了一会儿,传来浴室隐约的水声。
直到这时,丁程鑫才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他望着窗外零星的路灯光芒,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睡意。盖在身上的西装还带着马嘉祺常用的雪松味香水气息,以前让他安心迷恋的味道,此刻却只觉得令人窒息。
他没有动那件外套,任由它滑落在地上。这一夜,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却仿佛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
丁程鑫一夜无眠,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马嘉祺在卧室的大床上,同样睁着眼睛到天亮。
他听着外面沙发上细微的动静,几次想起身出去,但视网膜上时不时闪过的、监测丁程鑫情绪波动数据的冰冷图表,像一道道枷锁,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第二天早上,丁程鑫很早就起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准备直接去公司。
经过餐厅时,他看到马嘉祺已经起来了,正站在料理台前做早餐。他穿着家居服,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和落寞。
马嘉祺“醒了?早餐马上好,想吃煎蛋还是太阳蛋?”
马嘉祺听到动静,回过头,努力挤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但眼下的乌青和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却出卖了他。
丁程鑫的目光扫过台面上两份摆好的餐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但他很快硬起心肠,移开视线,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丁程鑫“不用了,公司有早餐会。”
说完,他径直走向玄关,换鞋,开门,离开。整个过程没有再看马嘉祺一眼。
关门声并不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马嘉祺的心上。他僵在原地,看着料理台上滋滋作响的煎蛋和两份孤零零的餐具,脸上强撑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只剩下无以言表的难过。
丁程鑫快步走进电梯,靠在冰冷的梯壁上,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点脆弱。他闭上眼睛,用力呼吸,将涌上眼眶的酸涩逼退。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道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轻易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