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恐怖的寒气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将东方月初紧紧缠绕，刺骨的冰冷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思维。涂山雅雅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被欺骗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说！你是不是道盟派来的奸细？！之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雅雅的质问如同冰锥，狠狠砸向东方月初。

东方月初脸色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他不是害怕雅雅的寒气，而是恐惧于这个误会可能带来的后果，更恐惧于如果承认自己在寻找结界漏洞，会立刻坐实“奸细”的罪名，那他就真的百口莫辩，还会连累整个涂山被怀疑包庇敌人！

他不能承认！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承认！

“不…不是的！雅雅姐！你听我解释！”东方月初艰难地开口，声音因寒冷和紧张而嘶哑变形，“我不是奸细！我对涂山，对沅沅姐姐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雅雅一步步逼近，周围的空气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地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层，“那你鬼鬼祟祟摸到结界边缘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在这里看风景！”

东方月初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混着冰碴从额角滑落。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暂时取信于雅雅，又不会暴露他真实意图的理由！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是浆果！我在找一种特殊的苔藓！据说混合那种苔藓的土壤，能让浆果变得更甜！我…我想给沅沅姐姐一个惊喜！”

这个借口蹩脚得让他自己都想咬舌头，但在极度紧张和寒冷之下，他的表情扭曲，反而显出几分急切和“真诚”的狼狈。

雅雅显然不信，眼中的怀疑更深了：“撒谎！哪种苔藓需要你偷偷摸摸来这种地方找？！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溜出去报信！”

“我没有！”东方月初急得眼睛都红了，那种被冤枉、有口难言的憋屈感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崩溃，“雅雅姐！你可以去问我请教过的老狐妖！我真的只是在找种植材料！如果我有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发下重誓，眼神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显得异常明亮，甚至带上了一丝泪光。那副样子，倒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雅雅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杀气稍敛，但眉头依旧紧锁。她死死盯着东方月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挡在了东方月初身前！

是涂山沅沅！

她原本是远远看到雅雅姐和东方月初在对峙，心下担心才赶过来，恰好听到了东方月初最后那几句带着哭腔的辩解和毒誓。

“雅雅姐！”沅沅张开手臂，将瑟瑟发抖的东方月初护在身后，虽然她自己也有点怕盛怒下的姐姐，但更多的是对眼前状况的不解和对东方月初那副惨状的莫名心疼，“你…你干什么呀！干嘛这样对他！”

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浑身冰冷、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后怕的东方月初，心里那点因为这些天被冷落而产生的怨气瞬间被担忧覆盖了。

雅雅见妹妹居然护着这个“可疑分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沅沅！你让开！这只臭蟑螂行迹可疑，我怀疑他是道盟的奸细！”

“他才不是！”沅沅想也没想就反驳道，虽然她也不知道东方月初为什么来这里，但她就是不相信他是奸细，“他…他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为了…为了找那种能让浆果变甜的苔藓！”这个理由虽然听起来有点傻，但不知为何，沅沅愿意相信。

“这种鬼话你也信？！”雅雅简直要被妹妹的天真气晕过去。

“我为什么不能信！”沅沅倔强地仰起头，“他之前做的那么多事，哪一件对不起涂山了？他要是奸细，干嘛拼了命帮我们打退金人凤？干嘛每天起早贪黑地种果树？干嘛…干嘛…”她说到后面，想起他这些天的冷淡，又觉得委屈，声音小了下去，但护着他的姿势却没变。

东方月初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听着她毫不犹豫的维护，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就湿了。那种在被全世界怀疑时，唯一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像一道暖流，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但他不能心软！他必须让她们讨厌他，疏远他，这样他离开时，她们才不会难过，才不会冒险去找他！

趁着雅雅被沅沅问得一时语塞，东方月初猛地一咬牙，用力推开了身前的沅沅！

他用的力气很大，沅沅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愕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东方月初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避开她受伤的目光，对着雅雅，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带着嘲讽的语气大声道：“没错！我就是骗你们的！什么苔藓！我就是待腻了！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逛逛！整天待在这个地方，对着你们这些狐狸，我早就烦透了！”

他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沅沅刚刚为他筑起的信任和维护。

涂山沅沅彻底僵在了原地，蓝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被彻底背叛和羞辱的剧痛。她看着他脸上那陌生的、不耐烦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冰冷，比雅雅姐的寒气更刺骨。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破碎的颤音。

雅雅也愣住了，随即暴怒：“混蛋！你果然——”

“够了！”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雅雅的怒火。

涂山红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翠绿的眼眸淡淡地扫过现场。她的目光在东方月初强装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浑身颤抖、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沅沅身上。

“雅雅，带沅沅回去。”红红的命令简洁而不容置疑。

“姐姐！他——”雅雅不服。

“回去。”红红的语气加重了一丝。

雅雅狠狠瞪了东方月初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地拉起几乎快要站不住的沅沅：“沅沅，我们走！别为这种混蛋难过！”

沅沅被雅雅拉着，失魂落魄地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再看东方月初一眼。那眼神空洞得让东方月初的心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疼。

现场只剩下红红和东方月初。

红红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结界外的方向，绿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

“很拙劣。”她忽然淡淡地开口。

东方月初身体一颤，低下了头。

“想保护她的方式有很多种。”红红的声音依旧平静，“你选了最蠢，最伤人的一种。”

东方月初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对不起…红红大人…”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不能连累涂山…更不能连累她…”

红红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涂山，从不怕被连累。”

她转过身，翠绿的眸子终于看向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和挣扎。

“但如果你去意已决，”红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东方月初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红红没有再多言，只是抬手，指尖绿色的妖力微闪，指向结界某处：“那里，有一处供小型灵兽出入的缝隙，巡逻每三个时辰有一次短暂的空档。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完，她的身影如同幻影般缓缓消失，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飘散在风中。

“记住你今日的选择。也记住…你放弃的是什么。”

东方月初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内心却如同被投入油锅般煎熬。

红红大人…竟然…默许了他的离开？甚至还…指点了他？

这意味着，她看穿了一切，也意味着…她或许认同了他的顾虑，给了他一条…最决绝的生路。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他看着沅沅消失的方向，想着她最后那双破碎的眼睛，想着自己亲手推开的那份温暖和信任…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