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光阴,弹指而过。
道盟迎来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年轻盟主——东方月初。他以雷霆手段整合了道盟内部诸多势力,其自身强横无匹的纯质阳炎修为更是震慑四方。关于他神秘的出身和早年经历,众说纷纭,却无人敢当面质疑。唯有那一头随意披散的灰色长发,和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寂寥, hint 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而涂山,依旧是那个超然物外的妖国。与道盟的关系在这些年里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时有小摩擦,却并未爆发大规模冲突。
这一日,道盟盟主东方月初,以“商谈划定新边境及贸易条款”为由,正式递帖,访问涂山。
消息传来,涂山内部反应各异。
涂山容容眯着眼,拨着算盘,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笑意:“哦?盟主大人亲自来访?真是给足我们涂山面子了。看来,这‘贸易条款’值得好好谈谈。”
涂山雅雅则是冷哼一声,无尽酒壶上的寒气又重了几分:“哼!那道盟盟主听说是个厉害角色,突然来访,肯定没安好心!姐姐,咱们可得防着点!”
唯有涂山沅沅,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插花的手指微微一颤,一朵刚剪下的桃花掉落在案上。她面无表情地捡起花,声音平静无波:“既然是正式谈判,姐姐们决定就好。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出席了。”
几年过去,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出落得越发清丽,气质却愈发清冷,如同蒙着一层薄冰,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掩藏。那日之后,她再未提起过那个名字,也仿佛真的将那个人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抹去了。
谈判之日。
道盟的仪仗队停留在涂山城外,唯有盟主东方月初带着少数几名亲随,在狐妖侍卫的引领下,步入涂山大殿。
他穿着一身象征盟主身份的明黄色道袍,袍身上绣着复杂的金色云纹,却依旧散着一头灰色的长发,额前那缕发丝依旧不羁地垂落。面容俊朗,气势威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狼狈的少年。唯有那双 grey 眸,在踏入涂山的那一刻起,深处便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复杂情绪。
谈判桌上,他与涂山红红、容容相对而坐。言辞交锋,不卑不亢,尽显盟主气度。提出的条款甚至称得上优厚,让原本准备狮子大开口的容容都挑不出太多毛病。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条款之上。
他的目光,总会若有似无地飘向殿外,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蔓延出去,贪婪地捕捉着涂山的一草一木,搜寻着那一抹深埋心底的粉色身影。
谈判间隙,他以“参观涂山风物”为由,在狐妖侍卫的“陪同”下,在涂山城内看似随意地漫步。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绕到了甜甜果园附近。果园依旧繁茂,甚至比他离开时打理得更好。他的心脏微微抽紧。
他又走到了苦情巨树下,仰头望着那繁盛的枝叶和飘飞的花瓣,恍如隔世。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熟悉的庭院外。他知道这是哪里。这里的一砖一瓦,甚至空气里隐约飘来的淡淡馨香,都刻在他的骨子里。
引领的狐妖侍卫客气地提醒:“盟主大人,前面是四当家的居所,不便打扰。”
东方月初状似无意地点点头,目光却如同生了根一般,黏在那扇紧闭的院门上。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依旧是浅粉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着,几缕发丝轻柔地垂在颊边。蓝色的眼眸清澈如昔,却像是结了冰的湖面,看不到丝毫波澜。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正低头看着手中捧着一卷书册,似乎正要出门。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不可方物,却也冷得让人难以靠近。
东方月初的呼吸瞬间窒住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道身影,和他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声。
几年来的思念、悔恨、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冲垮他所有的自制力。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喊出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名字。
涂山沅沅似乎察觉到了门口有人,她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那双蓝色的眼眸,先是掠过狐妖侍卫,然后…落在了那个穿着明黄道袍、散着灰色长发的陌生男子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瞬,便平静地移开,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棵树,一块石头。她对着狐妖侍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捧着书册,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衣袂飘动,带起一丝微风,掠过东方月初的手背,冰凉。
自始至终,没有看他第二眼。
东方月初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 看见他了。 却如同…从未认识过他。
那种彻底的、冰冷的无视,比任何怨恨和责骂都更让他心痛,更让他绝望。
“盟主大人?盟主大人?”狐妖侍卫的呼唤将他从冰封中惊醒。
东方月初猛地回神,艰难地扯出一个近乎僵硬的微笑:“…无事。涂山风物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回去吧。”
他强迫自己转身,不再看向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原来… 心死之后,便是陌路。
她真的…做到了。
再也不是他的沅沅姐姐了。
而前方,捧着书册看似平静离开的涂山沅沅,在拐过墙角、确定身后无人之后,脚步猛地顿住。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捧着书卷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终究还是逸出了唇瓣。
他回来了。 以这样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
那般耀眼,那般尊贵,却…再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