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转

自那夜荒唐又混乱的“醉酒事件”后，涂山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涂山沅沅连着好几天都没敢出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想到那晚自己借着酒劲又哭又骂还…还主动亲了那个混蛋，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颊烧得能煎鸡蛋。

而东方月初，虽然依旧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但他偷偷跑来涂山的频率明显更高了，甚至…胆子也肥了不少。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远看着。有时，他会趁沅沅不在时，溜进她的院子，不再是放那些华而不实的礼物，而是做一些更实在的小事。

比如，她窗前那盆总是养得蔫头耷脑的珍稀兰花，不知何时被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灵土，叶片变得翠绿欲滴，甚至还结了几个小巧的花苞。 比如，她偶尔练功后会去小憩的亭子石凳上，不知何时被铺上了一层柔软暖和的雪白毛垫。 甚至有一次，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那支画笔笔尖有些分叉，正想叹气，第二天就发现桌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支一模一样、但做工明显更加精细考究的新笔。

这些小动作，细腻又贴心，不像以前那样带着沉重的负担感，反而像是某种笨拙又坚持的讨好和…赔罪。

涂山沅沅嘴上不说，心里却没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硬起心肠。她依旧假装没发现，但每次看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嘴角总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一点，又迅速被她压下去。

哼！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

这天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沅沅终于憋不住，决定去甜甜果园散散心。她故意挑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免得遇到不该遇到的人。

果园里果实累累，香气四溢。她漫步其中，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走到果园深处，她习惯性地走向那棵她最喜欢的、结的果子最甜的果树。

然而，她惊讶地发现，果树下竟然放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那个灰色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好奇，走上前打开了食盒。

里面不是精致的点心，而是几块模样…有些奇特的糕点。形状不太规整，边缘甚至有点焦黑，看起来像是初学者笨手笨脚的成果。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异常香甜温暖的气息，混合着灵麦、花蜜和…一丝纯质阳炎精心控温烘焙后留下的独特暖香。

食盒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倒是力透纸背，潇洒依旧，内容却让人哭笑不得：

【尝闻人间有云：抓住心先抓住胃。 苦练三日，败厨房十七八，仅得此勉强能入口之数块。 不求抓住，只盼…能甜姐姐心绪一二。 若嫌难吃，扔了便是。 ——罪人 月初】

沅沅看着那几块卖相惨不忍睹却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糕点，又看看那张纸条，想象了一下尊贵的道盟盟主围着围裙、在手忙脚乱和锅碗瓢盆搏斗、甚至可能炸了厨房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阳光下，她笑得眉眼弯弯，蓝色的眼眸如同融化的冰湖，漾动着璀璨的流光，连日来的郁闷和别扭似乎都被这笑声驱散了不少。

她拿起一块还微温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嗯…外表有点硬，里面却意外地松软香甜，那股温暖的灵力顺着喉咙滑下，暖洋洋的，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笨蛋…”她小声嘟囔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她又咬了一大口，吃得两腮鼓鼓的，像只偷吃到美味的小仓鼠。

她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一棵茂密的果树后面，一双灰色的眼眸正透过枝叶的缝隙，一眨不眨地、贪婪地注视着她脸上那久违的、灿烂又毫无阴霾的笑容。

东方月初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被那笑容填得满满的，涨得发酸，又甜得发颤。比他自己吃了蜜还甜千倍万倍。

值了。 别说炸十七八个厨房，就是炸了道盟总坛，也值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变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甜蜜的“捉迷藏”。

沅沅不再刻意避开那些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有时在苦情树下看书，会发现身边不知不觉多了一个软垫；有时在溪边散步，会捡到一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莹润、蕴含着温和灵力的漂亮小石头；有时练功累了，会发现旁边石桌上多了一盏温度刚好的、清甜润喉的花草茶。

她依旧不主动找他，不回应他，但也不再冰冷以对。她会默不作声地用掉他准备的软垫，会把那颗小石头带回房间放在窗台，会喝掉那盏花草茶。

这种默许，对东方月初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在她心情似乎不错的时候，将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比如，她会发现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另一根树枝上，陪她一起安静地看书，互不打扰，只有风吹过书页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比如，她会在果园里“偶遇”正在“帮忙”修剪果枝的他，他会假装没看到她瞬间泛红的脸颊和加快的脚步，却在她走后，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傻笑好久。

涂山容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拨算盘的速度都快了几分，脸上的笑容越发像只偷腥的狐狸。 涂山雅雅则是气得牙痒痒，却又被红红淡淡一句“随他们去”给堵了回来，只能抱着酒壶猛灌，用眼神凌迟那个笑得越来越碍眼的灰毛蟑螂。

直到某一日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粉色。

沅沅坐在苦情巨树的秋千上，轻轻晃荡着，看着天边的晚霞出神。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秋千的绳索，代替风，温柔地推动了她一下。

沅沅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

秋千缓缓地荡高，又落下。晚风拂起她浅粉色的长发和他的灰色发丝，偶尔交织在一起。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气息。

良久，东方月初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才轻轻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

沅沅望着天边，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东方月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

他推动秋千的动作更加轻柔，仿佛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慢慢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或许，原谅还需要时间。 但甜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滋生，蔓延心间。

冰封的故事，终于开始融化，露出了底下深藏的、从未真正熄灭的温暖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