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巨树下,秋千的微晃渐渐停歇。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绵长,交织在地面上,暖融的氛围如同蜜糖,缓缓流淌。
东方月初的手还轻轻搭在秋千绳上,指尖能感受到绳索细微的震动,以及…前面那人身上传来的、让他心悸的温暖。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生怕被她察觉。
涂山沅沅低着头,看着地上两人几乎融为一体的影子,脸颊上的热度久久未退。那个轻轻的“嗯”字出口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原来…回应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沉默依旧在持续,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冰冷尴尬的沉默,而是掺杂了太多未竟之言和小心翼翼试探的、绷紧的甜蜜。
最终,是东方月初先打破了这片寂静。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郑重:
“沅沅…”他顿了顿,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那晚…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秋千微微晃动了一下。沅沅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她醉酒后那些又哭又骂的“控诉”。她的耳根瞬间红透,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继续维持那份冷傲,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细若蚊蚋的一句:“…哪句?”
东方月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灰色的眼眸紧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说…你早就不喜欢我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沅沅的心猛地一揪,一种混合着委屈和赌气的情绪涌了上来。这个笨蛋!怎么就记得这句!
她猛地从秋千上站起来,转过身,仰头瞪着他,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嗔怒:“是啊!就是不喜欢了!怎样?!”
然而,她那泛红的眼圈和毫无威慑力的瞪视,在此刻的东方月初看来,无异于最动人的邀请。
他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灰色的眼眸中漾开无比温柔和璀璨的光芒,那缕额发也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颤动。“哦…”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狡黠,“原来是不喜欢了。”
他上前一步,靠得极近,近得沅沅能清晰地看到他灰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
“可是…”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怎么觉得…某个口是心非的小狐狸,好像有点言不由衷呢?”
“你…你胡说!”沅沅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下意识就想后退,却被东方月初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握得很稳,不容她逃离。
“是我胡说吗?”东方月初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认真而深情,“那为什么收下我做的难吃的点心?为什么用我放的软垫?为什么…允许我站在这里?”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敲碎着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
沅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跳快得几乎要晕厥,只能徒劳地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沅沅…”东方月初的声音变得无比柔软,带着一丝恳求,“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不用立刻原谅我,不用马上接受我…只要…只要别再说‘毫无瓜葛’,别再把我推开…让我陪着你,补偿你,就像…就像最初那样?”
他的目光太过炽热,他的语气太过真诚,那份小心翼翼又无比渴望的情绪,几乎要将她融化。
沅沅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悔恨、爱恋和卑微的祈求,看着他灰色长发间那缕总是让她忍不住想伸手拂开的发丝,看着她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更添成熟的眉眼…
筑起的冰墙,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塌。
她猛地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和浓浓的鼻音,几乎听不清:
“…谁要你陪…” “…讨厌死了…”
但她的手,却没有再用力挣脱他的掌心。
东方月初狂喜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探般地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她没有拒绝!
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忍不住又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
“嗯,我讨厌。”他从善如流地应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宠溺和纵容,“我最讨厌了。所以罚我一辈子给沅沅姐姐当牛做马,好不好?”
“油嘴滑舌…”沅沅小声嘟囔,却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那灿烂得如同得了全世界般的笑容,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苦情巨树的花瓣在晚风中悠悠飘落,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
两人牵着手,静静地站在树下,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刚刚破冰的、小心翼翼的甜蜜。
许久,东方月初才轻声开口,带着无比的珍重:“天快黑了,凉。我送你回去?”
沅沅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依旧牵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她也任由他牵着。
两人并肩,踏着落花和渐起的月色,慢慢地朝着内城走去。影子在他们身后,被拉得很长很长,这一次,是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虽然未来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心上的伤疤也需要时间慢慢抚平。
但至少在此刻,迷失了很久的月亮,终于重新找到了她的星星。
而躲在远处偷偷观望的涂山容容,满意地合上了手中的账本,嘴角弯起:“看来,涂山很快就要有喜事了呢。这份‘红娘费’,得好好跟盟主大人算算。”
另一边的涂山雅雅,虽然还是哼了一声,抱着酒壶狠狠灌了一口,但看着月光下那两道终于不再别扭的身影,冰蓝色的眸子里,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极淡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暖意。
唯有涂山红红,静立于最高处,翠绿的眼眸望着那对依偎远去的身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月圆人团圆。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