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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篇:青衿遇锦袍

轻天之上

暮春的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上官墨刚从古籍铺出来,怀里揣着新得的拓本,油纸包得严实,他自己肩头却已洇了片深色。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巷口的茶棚下避雨,月白长衫下摆扫过湿漉漉的石阶,留下浅淡的水痕。他垂眸理了理衣襟,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静得像檐角悬着的雨珠,落地前总要凝顿片刻。

“让让让!借过借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风冲过来,带起的水花溅到上官墨的袖口。他抬眼,看见个穿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正手忙脚乱地收着被风吹得翻卷的画轴,怀里还抱着个半开的食盒,酥饼的甜香混着雨水漫出来。

少年没留神脚下,被松动的砖块绊了个趔趄,怀里的画轴“哗啦”散开,正落在上官墨脚边。

“哎呀!”少年惊呼一声,慌忙去捡,抬头时撞进一双清润的眼。上官墨的目光落在他沾了泥点的袍角,又移到那幅被雨水打湿边角的《春江图》上,眉头微蹙,却没说话。

少年看清他的模样,忽然忘了动作。眼前人立在雨雾里,长衫被打湿的地方透着淡淡的玉色,眉眼干净得像被水洗过,连蹙眉的样子都透着股说不出的静气。

“对不住对不住!”少年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画轴拢起来,脸上泛起热意,“我叫赵恒杰,这画是刚从画舫买的……实在不好意思,溅到你了。”

他语速又快又急,像怕被责怪,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上官墨两眼,眼里的兴奋几乎要漫出来。

上官墨弯腰,拾起一片飘落的画纸残角,递给他,声音平得像不起波澜的水:“无妨。”

“怎么会无妨!”赵恒杰接过残角,眼睛一亮,凑近两步,“我看公子也像懂画的?不如我请你去前面茶楼坐坐,避避雨,也算赔罪?”

他笑得直白,带着点养尊处优的坦荡,仿佛认定对方不会拒绝。

上官墨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指尖捻了捻被溅湿的袖口,淡淡道:“不必。”

雨势渐小,他转身要走,赵恒杰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提着食盒追上来:“公子留步啊!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我看你面生,不是这附近的吧?我家就在前面巷子里,很熟的……”

上官墨没回头,脚步不疾不徐,月白的身影渐渐融进巷尾的薄雾里。赵恒杰望着他的背影,啃了口手里的酥饼,忽然挠挠头笑了——这人真有意思,像幅走慢了的水墨画。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画轴,又望向巷尾,舔了舔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巷尾的雨丝渐渐歇了,上官墨推开朱漆大门时,正撞见管家福伯候在影壁后。老人见他回来,脸上松了些,又飞快地蹙起眉:“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快一个时辰了。”

上官墨“嗯”了一声,将怀里的拓本小心递给福伯,解下沾了潮气的外衫,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穿过抄手游廊时,廊下的青苔被雨水洗得发亮,他步子放轻,却还是听见书房里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的声响。

推门进去,檀香混着墨气扑面而来。上官老爷坐在紫檀木书桌后,鬓角的银丝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手里捏着本翻开的《资治通鉴》,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只沉沉地看向他。

“去了哪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古籍铺寻了些拓片。”上官墨垂眸立于案前,背脊挺得笔直,月白中衣上未干的潮气仿佛凝成了一层薄霜。

“寻拓片要从辰时待到酉时?”上官老爷把书合上,指尖在封面上叩了叩,“前日让你誊抄的《论语集注》,抄完了?”

“尚未。”

“尚未?”老爷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你可知明日翰林院的李大人要来?我让你预备的策论,你放在心上了?整日就对着那些残碑断简消磨时日,上官家的脸面,迟早要被你这副不紧不慢的性子败光!”

上官墨喉结动了动,没辩解。他知道父亲的脾性,这位从翰林院里一步步走出来的老大人,最看重规矩与前程,总说他身上少了些少年人的锐劲,倒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散淡。

“站着做什么?”老爷瞥他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训斥的意味,“去把策论写完。明早卯时,我要在书案上看见。”

“是。”上官墨应了声,转身时,袖口扫过门边的青瓷瓶,瓶身轻轻晃了晃,像他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走出书房时,廊外的月亮刚探出头,清辉落在青石板上,映得他的影子又瘦又长。他抬头望了眼天边的云,忽然想起巷口那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眼里的光亮得像要把这沉沉的夜色都烧出个洞来。

摇摇头,他加快脚步往自己的院落走。那些鲜活的、跳脱的,本就不该是他生命里该有的颜色。清晨刚漫过前厅的门槛时,上官老爷已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摩挲着块暖玉,见上官墨进来,抬眼便沉了声:“今日赵家要来。”

上官墨刚换好的月白长衫还带着浆洗后的挺括,闻言微顿:“赵家?”

“便是掌着南北漕运的那个赵家,”父亲放下暖玉,语气添了几分郑重,“赵老爷是商户里的翘楚,连圣上都赞过他的经营之道。此次他特意登门,你须得打起精神,莫要再摆出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上官墨垂眸应了声“是”,转身回院整理书案。案上还摊着昨夜未写完的策论,砚台里的墨已半干,他正想研墨,福伯却进来了:“少爷,老爷让您换身鲜亮些的衣裳,说赵家公子也同来,年岁与您相仿,该多亲近。”

他望着床头那件银灰色锦袍,指尖捻了捻袖口的云纹,终究还是换了。镜中人影少了几分素淡,多了些世家子弟的矜贵,只是眉宇间那点疏离,仍像蒙着层薄雾。

前厅的茶刚沏好,门外便传来车马声。上官墨随父亲迎出去,见赵老爷身着石青色常服,身形微胖,笑起来眼角堆着精明的纹路,身后跟着的少年,一身宝蓝色锦袍在晨光里晃眼——不是那日巷口追着他问名字的赵恒杰,又是谁?

四目相对的瞬间,赵恒杰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几步迈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上官公子?”

上官墨心头微滞,依着礼数拱手:“赵公子。”

赵老爷见两人似是相识,笑问:“你们认识?”

“前几日在巷口偶遇,”赵恒杰抢着答道,语气里带着点雀跃,“当时就觉得上官公子气度不凡,没想到竟是丞相府的公子,真是巧了!”

上官老爷不动声色地瞥了儿子一眼,引着客人进了前厅。分宾主落座时,赵恒杰特意挨着上官墨坐下,案几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皂角气。

大人们谈着盐铁漕运,上官墨端着茶盏静静听着,忽然感觉袖口被轻轻碰了下。他侧眼,见赵恒杰正偷偷往他碟子里放了块杏仁酥,见他看来,飞快地眨了眨眼,用口型说:“这个好吃。”

上官墨指尖微紧,刚要把杏仁酥推回去,父亲已开口:“墨家,赵公子年纪与你相仿,你们年轻人该多聊聊。”

赵恒杰立刻接话:“是啊是啊,我听家父说上官公子饱读诗书,正好我前日得了本新刻的《南华经》,有些地方读不懂,想请教公子呢。”

他说着,竟真从袖中摸出本书来,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上官墨的手背,带着点微热的温度。

上官墨望着那本《南华经》,又看了看少年眼里坦荡的好奇,忽然想起那日巷口被风吹散的画轴,还有食盒里漫出来的酥饼甜香。原来这跳脱的、鲜活的颜色,终究还是撞进了他这方沉寂的天地里。

他接过书,指尖翻过泛黄的纸页,低声道:“哪里不懂?”

赵恒杰立刻凑近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得逞的笑意:“这里,还有这里……”

茶过三巡,上官老爷捻起一块茯苓糕,目光扫过窗外渐浓的日影,慢悠悠开口:“赵兄常年在外奔波,可知近日京中科教司那边,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赵富商刚饮尽一杯碧螺春,闻言放下茶盏,肥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哦?愿闻其详。我倒是前几日听采办说过一嘴,说科教司的几位博士最近都没休沐,夜里还总亮着灯,像是在忙什么要紧事。”

上官墨正低头听赵恒杰讲江南的趣闻,闻言动作微顿。他虽不好朝堂纷争,却也知科教司掌着天文历法、器物改良,寻常不会有太大动静。

上官老爷没看儿子,只对赵富商道:“听说上月观星台夜测时,发现了些异样。不是星象移位,倒像是……天幕上破了个极小的口子。”

赵富商眉峰一挑:“破了个口子?上官大人说笑了,天幕如何会破?”

“并非说笑,”上官老爷声音沉了些,“起初只当是仪器误差,可连着测了半月,那‘口子’总在夜半出现,还带着些……说不清的异动。科教司的人守了几夜,说是从那方向,落下来些奇怪的东西。”

他说到此处停了停,端起茶盏呷了口,目光掠过赵富商精明的眼睛:“具体是什么,他们没明说,只说还在查验。但看那架势,怕是不简单。赵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知类似的异事?”

赵富商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各地奇闻是听过些,却没听说过天幕漏了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上月我从岭南运丝绸回来,途经一处山谷,听当地山民说,夜里总听见石头缝里有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却又找不见踪迹。当时只当是山鼠,现在想来,倒有几分蹊跷。”

上官墨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紧。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在爬?他忽然想起前日整理旧书时,从一本残破的《异物志》里见过只言片语,说“天外有隙,漏下蚀骨之虫”,当时只当是古人臆想,没放在心上。

旁边的赵恒杰却没太在意大人们的谈话,只凑过来小声问:“他们说的什么呀?听着神神叨叨的。”

上官墨抬眼,见少年眼里还是那片清澈的好奇,不像有半分疑虑,便摇了摇头:“不知。”

前厅里,上官老爷与赵富商又说了几句,都觉得此事蹊跷,却也没再多谈,转而说起了漕运的税银。只是两人眉宇间都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凝重,像被一层薄薄的阴翳笼住。

日头渐高,赵富商起身告辞。赵恒杰临走时,把那本《南华经》塞给上官墨:“公子慢慢看,改日我再来请教。”他笑得灿烂,宝蓝色的袍角扫过门槛,像道跳跃的光。

送走客人,上官老爷站在阶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忽然道:“墨家,往后少去偏僻的巷子。”

上官墨一愣:“父亲?”

“近来京中不太平,”老爷没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科教司那边的事,你暂且别问,也别掺和。好好准备你的策论,比什么都要紧。”

“是。”上官墨应着,心里却反复回响着父亲的话——天幕上的口子,奇怪的东西,还有山民说的、石头缝里的响动。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南华经》,书页间仿佛还残留着赵恒杰指尖的温度。那少年鲜活明亮的样子,与这潜藏的阴翳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像预示着什么,正随着日影慢慢铺展开来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书页上,将两道身影映在青砖地上,一个清瘦挺拔,一个舒展明亮,倒像是幅刚落笔的画,正慢慢晕开墨色日头爬到檐角时,门房匆匆来报,说翰林院的李大人到了。上官老爷正与赵富商道别,闻言便对上官墨道:“你且去迎一下,把策论带上。”

上官墨应了声,转身回书房取策论。宣纸订成的册子还带着墨香,是他凌晨卯时准时搁在案上的,字里行间一笔一划都透着端正,没有半分潦草。他将册子卷好,用玉扣系了,刚走出月亮门,便见李大人已在前厅外站着。

李大人是父亲的旧部,两鬓微霜,穿一身藏青官袍,见了上官墨便抚着胡须笑:“墨家越发沉稳了。”

“李伯父安好。”上官墨拱手行礼,姿态恭谨,将策论递过去,“这是您前日要的策论,已誊抄完毕。”

李大人接过,展开看了两页,眉头渐渐舒展:“字是越发见功力了,论点也稳。就是……”他抬眼看向上官墨,目光带着点长辈的温和,“少了些锋芒。你父亲总说你性子太静,依我看,年轻人还是该有几分锐气才好。”

上官墨垂眸:“侄儿愚钝,只知按章法行事。”

“你呀。”李大人摇摇头,却也没再深说,将策论卷好塞进袖中,“下午我还要回翰林院当值,就不多留了。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沉了沉,“近日科教司那边动静不小,听说夜里总往观星台派人,你父亲没让你掺和吧?”

“父亲只让侄儿安心读书。”

“那就好。”李大人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那些事不是你们年轻人该碰的,好好准备秋闱才是正经。”

送走李大人,上官墨站在廊下,望着日头里浮动的尘埃,忽然觉得这府邸的静,像是蒙着层薄薄的纱,纱外有什么正在悄然涌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酸麻,那是凌晨赶完策论时留下的。

父亲说要端庄,李伯父说要锐气,可他总觉得,自己更像檐角的那枚风铃,风动时才响,风停时便静,由不得自己。

正怔着,福伯走过来:“少爷,该用午膳了。老爷说让您用后去练枪。”

上官墨应了声,转身往饭厅走。路过前厅时,瞥见桌上还剩着赵恒杰放给他的那块杏仁酥,被阳光晒得微微发软,像颗没来得及化开的糖,在这规矩森严的府邸里,透着点不合时宜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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