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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篇:少年行:苏州岸

轻天之上

赵恒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夕阳正把院子里的老槐树染成暖金色。他没像往常那样丢下书包就跑去摸墙角的蟋蟀,反倒蔫蔫地坐在床沿上——粗布床单还带着日晒后的干爽气,窗外飘来邻居家炒南瓜的香,可他盯着床底下那双沾着泥点的布鞋,脑子里全是白天上官墨教他写的那几个毛笔字。

没发呆多久,院墙外就传来周野咋咋呼呼的声音:“恒杰!掏蚯蚓去咯!”

赵恒杰一骨碌爬起来,方才的蔫劲儿散了大半。两人揣着个破搪瓷盆,蹲在河边的柳树下挖蚯蚓——湿润的泥土裹着青草味,周野手指头被蚯蚓滑了一下,痒得直咧嘴,把挖出来的蚯蚓往盆里一丢,溅了赵恒杰裤腿上泥点。“你故意的吧!”赵恒杰笑着推他一把,两人闹作一团,直到盆里攒了小半盆扭来扭去的蚯蚓,才扛着自制的竹竿鱼竿往河边走。

鱼竿是周野用晾衣杆改的,鱼线是偷拿的妈妈的缝衣线,鱼钩则是弯了的缝衣针。两人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脚边的河水凉丝丝的,偶尔有小鱼从脚边游过,挠得人脚心发痒。钓了半天没钓上大鱼,只钓上来几条手指头长的小鲫鱼,周野撇撇嘴,提议去河湾摸虾:“那儿的石缝里全是青虾,比钓鱼有意思!”

两人脱了鞋踩进浅水区,河水刚没过脚踝,水底的鹅卵石硌着脚,却透着股痛快的凉。周野眼尖,瞅见石缝里藏着只青虾,伸手一捞,虾子弹了弹尾巴,溅了他一脸水;赵恒杰则蹲在一旁,慢慢扒开水草,突然按住一只正横着爬的虾,高兴得举起来喊:“你看!这么大!”两人的裤腿全湿透了,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比天边的晚霞还亮,直到盆里的虾子蹦跳着堆成小堆,才想起要去找唐史青。

“要不……把上官墨也叫上?”走在田埂上时,赵恒杰突然停下脚步,手里还攥着只没放进盆里的青虾。周野愣了愣,随即点头:“行啊,他要是在,肯定能摸着更大的虾!”

可两人跑到辅政院门口时,那扇常虚掩着的朱漆大门却紧紧闭着。赵恒杰上前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他踮起脚趴在门缝上往里看,院里的石榴树安安静静的,连平时总在树下打盹的福伯都没影。“上官墨!福伯!”他对着门里喊,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飘开,却没得到一点回应。

周野拉了拉他的胳膊:“会不会是出去了?”

赵恒杰却慌了——平时上官墨就算出门,也会跟他说一声,福伯更是天天在院里打扫,从没见过辅政院这么冷清。他咬咬牙,走到院墙根下,踩着砖缝往上爬——墙不高,他扒着墙头翻进去时,裤脚被砖头上的青苔蹭脏了,可他顾不上这些,往院里跑:正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桌上的砚台还放着,可墨迹已经干了;院子角落的柴房也空着,连福伯平时用的扫帚都靠在墙角,蒙了层薄灰。

“没人……”赵恒杰的声音发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眼圈有点红。周野也翻了进来,见状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别慌啊,说不定上官墨是有急事出去了,福伯跟着一起,过几天就回来了呢?你看,他的东西都还在,肯定没走远。”

赵恒杰望着空落落的院子,捏了捏手里已经不怎么蹦跳的青虾,慢慢吸了吸鼻子。他想起上官墨教他写字时,总耐心地握着他的手,说“写字要稳,做人也要稳。

他转过身,把青虾放进盆里,抬头时,眼里的慌意已经散了,多了点认真的光。“周野,”他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上官墨肯定是去历练了,等他回来,——我要变强,以后我要保护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田埂上的狗尾巴草随风晃着,盆里的虾子又蹦了一下,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赵恒杰和周野拎着半盆活蹦乱跳的青虾往唐史青家去时,远远就看见唐家院子里的老梨树下,唐史青正趴在石桌上练字——墨汁蘸得太满,一笔下去洇开个黑团,他皱着眉咂嘴,手里的毛笔转了个圈,又低头慢慢描补。

“唐大秀才,别描了,再描纸都要破了!”周野隔着院门就喊,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青虾在盆里弹了弹尾巴,溅出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

唐史青头也没抬,只往石凳上指了指:“早知道你们俩得过来,凳上有凉好的绿豆汤,自己倒。”赵恒杰把虾盆往墙角一放,凑过去看他写的字:“写的啥?‘河清海晏’?这字比上次好看多了。”唐史青这才放下笔,擦了擦额角的汗:“我爹让我练的,说以后说不定能用着。”

正说着,管家福叔从屋里出来,看见墙角的虾盆,笑着拱手:“少爷,赵少爷,周少爷,我这就把虾拿去后厨做了,清蒸还是油焖?”

“别啊福叔!”赵恒杰赶紧拦住他,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沾着的泥点,“今天我来露一手,保准比后厨做的香!”周野凑过来起哄:“你行吗?上次你煮的红薯都糊了!”“那是意外!”赵恒杰瞪他一眼,转头冲唐史青眨眨眼,“信我,这次肯定好吃。”

唐史青笑着点头,三人干脆把灶台挪到了院子里——福叔帮忙烧火,赵恒杰蹲在灶台前,指挥周野洗虾、唐史青剥蒜。周野洗虾时被虾钳夹了手指,疼得龇牙咧嘴,把虾往盆里一丢:“这小东西还挺凶!”唐史青看不过去,拿了根筷子按住虾背,手把手教他:“捏住这里,它就夹不到你了。”

赵恒杰往锅里倒油,油热了丢进姜片葱段,滋啦一声响,香味瞬间飘满院子。他把处理干净的青虾倒进去,翻炒时手腕颠得有模有样,惹得周野凑过来问:“你啥时候会这个的?以前咋没见你露过?”“以前跟我爹跑生意时,在镇上的饭馆帮过忙,大师傅教我的。”赵恒杰说着,往锅里淋了勺料酒,又撒了把自家晒的干辣椒,“等着吧,保准鲜掉眉毛。”

果然,最后端上桌的油焖大虾红亮油润,咬一口,虾肉弹牙,鲜中带着点辣,连虾壳都能嚼出香味。三人围着小桌,福叔还端来一壶米酒,周野倒了三杯,举起来喊:“干杯!庆祝咱们摸虾成功!”赵恒杰和唐史青笑着碰杯,米酒温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乎乎的。

他们聊赵庄里的趣事,聊河里的鱼哪片多,聊下次要去山脚下掏鸟蛋,说来说去,却没人提辅政院,也没人提上官墨。周野吃得满头大汗,唐史青偶尔会停下筷子,看一眼赵恒杰——他扒拉着碗里的虾,笑得热闹,可眼神里总飘着点空,像是在想别的事。

酒喝到半酣,周野突然拍桌子:“对了!今天是花灯节,城上的花灯街肯定热闹,还有皮影戏!去不去?”唐史青点头,赵恒杰也跟着站起来,只是脚步慢了些——方才热闹的笑声散了,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像揣着个凉乎乎的空壳,他知道,是想上官墨了。以前这种时候,上官墨总会跟他们一起,还会给周野买糖人,给唐史青带新墨锭,可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了。

他没说出口,跟着周野和唐史青往京城上走。街上果然亮堂堂的,各色花灯挂在屋檐下,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风吹过,灯影晃得人眼晕。周野拉着唐史青去看杂耍,赵恒杰却落在后面,看见街角那个熟悉的桂花糕摊子——以前每次来镇上,他都要给上官墨买两块,上官墨说这糕甜而不腻,带着桂花香。

他走过去,掏出铜板买了两块,用纸包好揣在怀里。桂花糕的甜香飘进鼻子,他低头小声嘟囔:“上官墨,你再不回来,桂花就落了,到时候想吃都吃不到了……”风把声音吹散,前面周野喊他的名字,他赶紧应了一声,把纸包往怀里塞紧,快步追上去,脸上又重新挂上笑,跟着他们挤到皮影戏的摊子前。

皮影戏演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锣鼓声敲得热闹,孙悟空的皮影在幕布上翻跟头,周野看得拍着手笑,唐史青也看得专注,只有赵恒杰,偶尔会低头摸一摸怀里的桂花糕,指尖触到纸包的温度,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稍微轻了点。天还蒙着层浅灰,院角的草叶上凝着圆滚滚的露水,没等太阳把光洒下来,赵恒杰已经蹲在床边,把东西一件件往布包里塞。

先放进去的是两包桂花糕,用油纸仔细裹了三层,是今早特意去镇上重新买的,还带着热乎气;接着是个布偶兔子——上一次也露营前他偷偷摸摸买的本来想给上官墨但怕上官墨说他幼稚,;最后是用油布包好的长枪和铁锏,长枪杆上还留着演武场蹭的木刺,铁锏握把处被他磨得发亮,是他最稀罕的物件。

他动作轻,怕吵醒父亲,把布包往肩上一搭,掂了掂——沉甸甸的,好像把想对上官墨说的话,都一起装进去了。走到院门口,露水沾湿了裤脚,他回头看了眼屋子,攥紧布包带,脚步轻快地往周野家去——今日要跟爹学认货单,往后还要去苏州,这些东西,总得亲手交到上官墨手里。天刚擦亮,赵恒杰背着塞得鼓鼓的布包往茶庄跑,路上的露水沾湿了鞋尖,踩在青石板上发滑。可等他喘着气冲到周家茶庄门口,只剩两扇虚掩的木门,院里的马桩空着,连平时拴在那的老黄狗都没影——周野家果然已经出发了。

他没多耽搁,转身往唐家丝绸坊赶。丝绸坊的伙计正卸门板,见了他笑着招呼:“赵少爷找我们少爷?在里屋读书呢。”赵恒杰点点头往里走,果然看见唐史青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手里捧着本线装书,桌上的墨汁刚研好,砚台边还放着半块吃剩的米糕。

“你咋才来?”唐史青抬头,把书合上,“我爹说卯时出发,周野家天不亮就走了。”“我收拾东西耽误了。”赵恒杰把布包往椅上一放,“苏州的聚会,咱们真能查到上官墨的事?”唐史青指尖敲了敲桌面:“不好说,但我爹提过,这次聚会有宫里的人去,说不定能听到些试验的消息。”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福叔的声音:“少爷,老爷让您换衣裳,该出发了。”唐史青应了一声,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件青绸长衫:“你快回吧,别让赵叔等急了。”赵恒杰点点头,抓起布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回头:“苏州见。”唐史青挥挥手,已经开始解身上的旧衣。

赶回赵庄府时,赵恒杰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车辕上挂着“赵记商会”的木牌,几个伙计正往车上搬茶叶、瓷器,喧闹声裹着马嘶声,倒真有几分当年跟着父亲跑生意的热闹劲儿。

他快步往里走,正撞见赵明强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本货单,正跟管事交代事:“这批丝绸得看好,到了苏州直接送林家商号。”看见赵恒杰,赵明强把货单递给管事:“回来了?去账房把那件灰布短褂换上,别穿得跟个孩子似的。”没等半盏茶的功夫,赵恒杰就从账房出来了——身上那件宝蓝色披风被换成了件月白暗纹丝绸袍,领口、袖口滚着圈浅金绣线,衬得他原本带着些野气的眉眼柔和了些,往台阶上一站,倒真有几分商户少爷的风度翩翩。

他快步走到马车边,撩开车帘钻进去,赵明强已经坐在里面翻货单了。刚坐稳,他就凑过去:“爹,咱们去苏州得走多久?一路上要不要转船啊?”

赵明强头也没抬,指了指车窗外:“先坐马车到渡口,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换乌篷船走水路,顺流而下,估摸着两三日能到苏州城。”赵恒杰点点头,又扒着车窗往外看——伙计们正把最后一箱茶叶搬上车,管事挥了挥手,马车轱辘“吱呀”一声开始转动。

他缩回身子,指尖无意识摸着丝绸袍的绣线,又忍不住问:“那到了苏州,咱们先去商号还是直接去聚会的地方?周野和史青他们会不会比咱们先到啊?”赵明强这才放下货单,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点笑:“急什么?到了渡口让管事给周家、唐家商号递个信,保管能遇上。先坐好,路上颠簸,别摔着。”

赵恒杰“哦”了一声,乖乖坐直身子,目光却还黏在车窗外——路两旁的树木飞快往后退,他摸着怀里揣的桂花糕纸包,心里盼着这路能走得再快些,好早点到苏州,早点见到周野和唐史青,也早点摸到上官墨的消息。

马车到渡口时,日头刚爬过树梢,渡口的水面上飘着层薄雾,乌篷船泊在岸边,船桨浸在水里,泛着冷光。刚要登船,远处的水面突然传来“咚、咚”的闷响——不是普通商船的摇橹声,是沉重的船桨砸在水面上的动静。

赵恒杰顺着声音望去,雾里慢慢驶出一艘黑沉沉的船屋,比普通商船宽出两倍,船身刷着乌漆,船舷上站着的护商军穿戴着玄铁甲,甲片碰撞声在雾里滚得发沉。最让人发怵的是船两侧绑着的铁笼,笼里铺着黑布,隐约能看见布下有东西在蠕动,铁笼缝隙里还挂着几根细如发丝的虫蜕——是蚀骨虫的蜕壳。

“那是护商军的防虫害船……”旁边的船老大压低声音,脸色发白,“听说最近江南虫灾闹得凶,蚀骨虫能啃穿船板,连铁甲都能咬出印子,护商军才调了这种船巡逻。”

赵恒杰攥紧了船舷的木栏杆,指尖泛白,凑到赵明强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爹,虫灾是不是变厉害了?连护商军都出动这种船了……”

赵明强盯着那艘黑船,眉头拧成疙瘩,脸色比船身的乌漆还沉,只抬手按了按赵恒杰的肩膀,一个字都没说。可这沉默比任何话都让人慌——他想起上官墨消失前,曾提过宫里在研究“抗虫药”,说不定和这场虫灾有关;又想起辅政院空无一人,护商军的船带着满笼的蚀骨虫……这些事缠在一块儿,像根绳勒得他心口发紧。

护商军的船屋从旁边驶过,玄铁甲反射的冷光扫过水面,铁笼里的蚀骨虫似乎被惊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赵恒杰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心里全是上官墨的影子——这么厉害的虫灾,这么严密的防备,上官墨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和这场虫灾、和宫里的试验有关?

直到黑船彻底驶进雾里,赵明强才开口:“登船吧,别耽误行程。”赵恒杰应着,脚步却发沉,上船时回头望了眼雾蒙蒙的水面,蚀骨虫的虫蜕好像还在眼前晃,心里的担心像涨潮的水,一下漫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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