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初显

战王府的雪，下到后半夜才渐渐小了些，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着晨光，将偏殿的窗纸映得泛白。凌霜躺在榻上，双眼紧闭，脸色比窗外的积雪还要苍白，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老医官一早便守在殿内，看着凌霜手腕上青紫的脉络，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昨夜里悄悄诊过脉，分明察觉到她体内除了“腐心散”和“寒骨毒”，还多了一股诡异的滞涩之气，像是被什么药物困住了经脉，可柳如婳昨日送来的药碗早已被收走，他连查证的机会都没有。

“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柳如婳提着食盒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端着水盆和布巾的侍女。她走到榻边，俯身看了看凌霜的脸色，声音依旧温柔：“凌霜姑娘还没醒吗？太医说王爷的解药已熬好，想来姑娘得知消息，定会安心些。”

老医官起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柳姑娘，昨夜您送来的汤药……”

“怎么了？”柳如婳打断他，拿起食盒里的清粥，用银勺轻轻搅动，“那是我特意让厨房按医书配的解寒药，难道有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老医官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老医官心中一紧，想起昨日柳如婳在谢太医面前“提点”百年雪莲藏处时的模样，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没……没问题，许是姑娘伤势过重，才迟迟未醒。”

柳如婳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侍女上前擦拭凌霜的手：“好好照看姑娘，若她醒了，立刻告知我。王爷刚服了解药，正需要人守着，我得先过去。”说罢，她提着食盒转身离开，裙摆扫过床脚时，不小心带落了凌霜枕边的一枚银簪——那是凌霜从北狄归来时，唯一带在身上的旧物，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寒梅。

银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老医官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簪身，忽然瞥见凌霜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他心中一动，连忙起身，却见凌霜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错觉。

就在这时，偏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老医官！不好了！王爷服了解药后，脉象突然紊乱，谢太医让您立刻过去！”

老医官心头一沉，顾不上多想，连忙跟着侍卫往外走。殿内只剩下两名侍女，她们看着榻上昏迷的凌霜，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悄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凌霜的茶水里。

而此刻的主卧内，气氛早已乱作一团。萧决躺在榻上，原本泛青的脸色竟变得潮红，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气息。谢太医跪在床边，手指按在他的腕脉上，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雪莲入药明明对症，为何脉象会突然紊乱？”

张院判站在一旁，看着药炉里残留的药渣，忽然开口：“谢太医，你看这药渣里，是不是多了一味‘醉仙藤’？”

谢太医连忙凑过去，仔细翻看药渣，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丝淡紫色的藤蔓。他脸色骤变：“‘醉仙藤’性烈，虽能暂时压制毒性，却会与雪莲相冲，引发气血逆行！是谁把这东西加进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应声。就在这时，柳如婳匆匆赶来，看到床榻上萧决痛苦的模样，立刻红了眼眶，扑到床边：“王爷！您怎么了？太医，不是说解药能救王爷吗？”

谢太医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怀疑：“柳姑娘，昨日是你说百年雪莲藏在冰窖暗格，也是你守在药炉边，可有看到谁动过药材？”

柳如婳身子一颤，随即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谢太医，您这是怀疑我？我一心想救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许是……许是凌霜姑娘带来的密卷有误，或是她在北狄受了胁迫，故意留下错漏？”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偏殿的方向。张院判眉头皱得更紧，他总觉得柳如婳的话里有问题，可又找不到证据。

而此刻的偏殿，凌霜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她刚一醒来，便感觉到喉咙干涩，头痛欲裂，体内的毒素像是被什么东西勾动，比之前更加汹涌。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看到床边的侍女正端着那杯掺了粉末的茶水走过来：“姑娘，您醒了？快喝点水吧。”

凌霜看着那杯茶水，鼻尖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气味——那是“锁魂散”的味道，与昨日柳如婳喂她的汤药里的气息一模一样。她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我不渴，你们出去吧。”

侍女脸色微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凌霜冰冷的眼神逼退。两人只好放下茶水，匆匆离开殿内。

凌霜待她们走后，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看向桌上的茶水，又想起柳如婳昨日说的话，心中渐渐明白了什么——柳如婳不仅想夺走她的功劳，还想让她永远醒不过来，甚至把萧决的安危也牵扯进来，嫁祸到她头上。

她挣扎着爬下床，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侍卫的议论声：“你听说了吗？王爷服了解药后反而更严重了，谢太医怀疑是凌霜姑娘带来的密卷有问题。”

“是啊，柳姑娘说，凌霜姑娘在北狄可能被胁迫了，不然怎么会出错？”

凌霜的脚步顿住，指尖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没想到，自己用性命换来的解药，不仅没救成萧决，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就在这时，偏殿的门被推开，张院判走了进来。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凌霜，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凌霜姑娘，你醒了？跟我去主卧一趟吧，王爷的情况……需要你解释。”

凌霜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我跟你去。但我要先看密卷，还有药炉里的药渣。”她知道，现在只有找到证据，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也才能真正救回萧决的性命。

张院判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但你要记住，若真的是密卷有误，你……”

“不会有误。”凌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从北狄带回来的，是真的《九幽逆鳞方》。至于问题出在哪，去了便知。”

说罢，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偏殿。晨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背影单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场由柳如婳布下的迷局，她必须亲手解开，否则不仅自己会万劫不复，萧决也会性命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