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又仿佛被拉长至扭曲。陈默的视线无法从拱门阴影下的那具尸体上移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新鲜的、甜腻中带着铁锈味的血气,混杂着大小便失禁的恶臭,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嗅觉,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学生(现在只能称之为“它”了)趴伏在地,脸歪扭着贴向冰冷的地砖,一只眼睛圆睁,瞳孔扩散成绝望的黑洞,另一只眼则被压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脖颈处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非自然角度,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硬生生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皮肤和肌肉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淤痕和扭曲的褶皱,像是无形的绳索深深勒紧后留下的印记。一只手五指张开,指甲因为最后的挣扎而在地面上刮擦出几道浅浅的白痕,另一只手则诡异地蜷缩在胸前,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惨白的荧光灯无情地照亮这残酷的一幕,光线在那僵直的肢体和扭曲的脖颈上投下清晰的、硬朗的阴影,使得整个场景看起来像一幅拙劣而恐怖的静物画。周围的书架沉默地矗立着,千万本书籍成为这场无声死刑的冷漠旁观者。“嗒…嗒…嗒…” 的脚步声,是这死寂舞台上唯一的、冷酷的背景音,依旧平稳、规律,没有因为这场近在咫尺的屠杀而产生丝毫波动。这种绝对的漠然,比任何狰狞的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陈默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碎的“咯咯”声。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又在耳膜里轰鸣着退潮的声音。视觉开始出现黑斑和闪烁的亮点,缺氧的感觉让他头晕目眩。他必须紧紧咬住下唇,用疼痛来刺激自己,才不至于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瘫软在地。
规则!是规则!
林枫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怪谈,此刻化作了冰冷的现实,带着死亡的重量砸在他的意识里。移动…是步数! 那个学生,因为在脚步声中移动,触发了必死的规则!而他自己……他刚刚也移动了!他走了三步!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他?是第三步的位置?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触发条件?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脚,仿佛它们变成了两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完全不敢动,甚至连脚趾都不敢蜷缩一下。任何一个微小的位移,都可能引来那无形的、瞬间致死的绞索。他成了琥珀里的虫子,被恐惧和规则凝固在了原地。
而那“嗒…嗒…” 声,还在逼近。越来越近。它似乎已经穿过了拱门,进入了这个相对宽敞的阅览区。声音的来源方向变得更加明确,就在……右侧那片区域。陈默甚至能凭借声音判断出,它正沿着一条斜线,不偏不倚地,朝着他目前所在的大致方向而来。按照这个速度和方向,用不了多久……也许几十秒,也许更短,它就会走到他的面前!
不能动!动就是死!
不动?等它走到面前呢?会发生什么?像那个学生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扭断脖子?还是……更糟?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图书馆不再是熟悉的场所,而是一个巨大的、布满了无形致命陷阱的规则牢笼。每一个书架,每一块地砖,甚至每一缕空气,都可能隐藏着杀机。
他像一尊被恐惧石化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前方是学生惨死的尸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右侧是那稳定、冷漠、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代表着未知却必然的终结。他的世界收缩了,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几平方米,和那越来越响、如同丧钟般敲击在他心口的“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