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浸润着南方的天空,连绵的湿气像是渗进了蒲熠星的骨髓。
他独自站在机场外,看着形形色色的旅人拖着行李箱匆匆掠过。
连绵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天空破碎的碎片,每一滴都带着沉甸甸的凉意。
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不停刷新,广播里甜美的女声第十七次响起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奇异地踏碎了满室的喧嚣。
"九点半的航班,预计两小时后到达......"
话声戛然而止,头顶忽然笼下一片阴影。蒲熠星缓缓抬起眼帘,正对上江云卿微蹙的眉头。
"怎么在这里淋雨?"带着体温的风衣轻轻落在他肩上,"会感冒的。"
"江云卿。"
"我在。"
温热猝不及防地漫上眼眶。他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江云卿”
"我在。"江云卿利落地拎起行李箱,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他的后背,"先上车再说。"
车厢像个温暖的茧,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暖气低声嗡鸣,渐渐驱散了两人身上的湿气。
江云卿从储物格里取出毛巾,轻轻擦拭着蒲熠星发梢的水珠。这个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蒲熠星微微一怔。
直到那双冻得发白的手恢复血色,江云卿才轻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他精心筑起的心防。
"我辞职了......"蒲熠星望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本来想出去散心,结果......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
方向盘平稳转向,江云卿的回应简洁有力:"先去补办身份证。"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然后回家。"
等红灯的间隙,江云卿从后座取来保温杯,递到蒲熠星手中。"喝点热水。"他目光温和。
杯中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风衣上清冽的雪松香静静萦绕。蒲熠星望向窗外,忽然发现雨幕中的城市变得格外温柔——原来在最狼狈的时刻,真的会有人为你撑起一片晴空。
车辆汇入夜色,载着两人驶向温暖的归途。这一路的雨声,忽然不再冰冷。
补办身份证的流程比想象中顺利,回到江云卿的公寓时,雨又开始下了。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温暖的光线勾勒出整洁的客厅轮廓。
"先去洗个热水澡,"江云卿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居家服,"衣服可能不太合身,先将就一下。"
浴室里水汽氤氲,蒲熠星站在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去一身的疲惫与寒意。
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盘他最爱吃的回锅肉
"先吃点东西。"江云卿正收拾着医药箱,抬头看见他还在滴水的发梢,不禁叹了口气。他起身取来吹风机,自然地站在蒲熠星身后,"头发要吹干,不然真要感冒了。"
嗡鸣声中,温热的风拂过发丝,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蒲熠星捧着那碗姜茶,暖意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夜深了,雨声渐密。
江云卿抱来一床崭新的被子铺在沙发上,"客房很久没用落了灰,今晚你睡主卧,我睡这儿"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蒲熠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反对。
卧室的床铺柔软舒适,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蒲熠星躺下时,听见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江云卿在轻声讲电话:"对,最近我先不回北京了......嗯,要照顾一个朋友……对了,帮我查查……"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温暖的光线漏进来,在黑暗中停留了很久,才又悄悄退去。
蒲熠星闭着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
他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母亲也是这样守在门外,时不时探头看看他是否安好。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
醒来时雨已经停了,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客厅里飘来煎蛋的香气,还夹杂着江云卿压低声音哼歌的调子。
蒲熠星推开房门,正对上江云卿带着笑意的眼睛。
"早安,"系着围裙的男人举着锅铲,"身份证今天就能办好,我陪你去取。"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鸟儿正在新晴的晨光中欢快鸣叫。
这一刻,蒲熠星忽然觉得,或许所有的迷失,都是为了走向更温暖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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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雨后的晴空里悄然流转了几日,窗台上的茉莉绽开了新蕊。
这日午后,江云卿望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待蒲熠星擦着手走出来时,他放下茶盏,声音温和如春日溪流:“接下来想做些什么?”
蒲熠星在他身旁坐下,舒展了下手臂:“还没想好。你呢,有什么推荐?”
江云卿拿起茶几上的平板,指尖轻点:“我还能推荐什么。”他抬眼,目光澄澈,“自己开了家小公司,想问问猫猫大人的想法。”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若是还没找到想去的远方,不妨先在这里歇歇脚。”
“猫猫大人是要去仗剑天涯的——”蒲熠星拖长了语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怎么能一直麻烦信徒呢?”
阳光透过纱帘,在江云卿含笑的眼角缀细碎的金芒。他放下平板,将一碟刚洗好的草莓推至少年面前。
“那猫猫大人要加油哦。”他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不过要记得,你的信徒会永远在你身后——”他顿了顿,指尖轻点桌面,“给你留门。”
四目相对间,暖流淌过心间。
大胆地往前走吧,我永远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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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夜色如墨,倾覆了整座城市。
男人在狭窄的巷道里夺命狂奔,粗重的喘息撕裂了夜的寂静,像一头被困的野兽。
他的脚步踉跄,几次险些被散落的杂物绊倒,却不敢回头——仿佛身后追索的不是具体的人,而是命运本身。
直到一堵高墙突兀地立在眼前,截断了所有去路。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嘶声呐喊:“你们到底想怎样?我只是偷了点东西啊!”
声音在墙壁间碰撞、回荡,最终消散在夜色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死寂,比追逐更令人胆寒的死寂。
就在这时,破空声骤起。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来物,后颈便传来一阵钝痛。黑暗如潮水般涌上,将他彻底吞没。
围墙上,两道剪影静立如雕塑。
“是他吗?”较矮的身影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较高的那个微微颔首:“应该是。”
“那带走。”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如夜枭般掠下,悄无声息地落在昏迷的男人身旁。其中一人俯身探了探他的颈脉,另一人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无误后,他们一左一右架起男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道深处。
月光偶尔从云隙中漏下,照亮了空荡荡的死胡同。夜风吹过,卷起几片废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唯有墙角遗落的一只钱包,暗示着这里曾有一个生命的轨迹被强行改写。而在更深的黑暗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