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言接手的是一桩涉及跨境洗钱和商业间谍的复杂案件,对方是一家背景复杂的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行事狠辣,在法律边缘游走多年。案件审理进入关键阶段,多项证据都对对方不利。
周五晚上,乔真允加完班已是九点多。走出银行大楼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下的那枚戒指,一丝暖意驱散了秋夜的微寒。她走向常去的停车场,却总觉得似乎有道视线黏在背上。
回头望去,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和车辆,并无异常。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
回到公寓楼下,她正准备刷卡进门,脚下却踩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是一个被踩扁的烟头——不是她常抽的牌子。旁边似乎还有一点模糊的、像是被鞋底蹭过的红色油漆印记,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
乔真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楼道里安静无声。她快速进门,反锁,后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回想刚才的细节。烟头?油漆印记?是巧合吗?
她拿出手机,想给苏应言打电话,又犹豫了。他这几天为了案子焦头烂额,经常熬夜到凌晨。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她最终只是发了条寻常的问候短信:“还在忙吗?记得吃晚饭。”
苏应言很快回复:“快了。还没。你呢?到家了?”
他的迅速回复让她安心了些:“到了。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
第二天是周六,乔真允去超市采购。推着购物车在货架间穿行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她猛地回头,只看到一个匆匆拐过货架的背影,穿着普通的连帽衫,看不清脸。她购物的心情彻底消失,匆匆结了账回家。
周日傍晚,苏应言难得提前结束工作过来。他看起来疲惫但放松,案件似乎进展顺利。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他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
“随便都好。”乔真允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把那点微不足道的“疑神疑鬼”告诉他。
饭做到一半,苏应言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气压都变低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冷得像冰,“……确定吗?……好,我知道了。……先别打草惊蛇。”
他挂断电话,站在原地,背影紧绷。乔真允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愤怒。那是一种被极力压制、却仍从每一个毛孔渗出来的冰冷怒意。
“应言?”她轻声问,“怎么了?案子出问题了?”
苏应言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里面有愤怒,有后怕,还有一种深切的担忧。他走过来,握住她的肩膀,力道有些重:“真允,你这几天……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乔真允心里咯噔一下,尽量平静地说了烟头、红印和超市里的感觉。
苏应言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骇人的风暴前夕的平静
“是我疏忽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对方查到了你。那个烟头是试探,红印是标记。超市里的人……也是他们派的。他们在警告我。”
乔真允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不是害怕,是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他们想干什么?”
“逼我让步,或者在证据上做手脚。”苏应言松开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看去,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们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但动我身边的人……是他们惯用的下作手段。”
他放下窗帘,转过身,看着乔真允。那一刻,乔真允在他总是冷静无波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后怕和一种近乎无力的愤怒。
“如果……如果他们更极端一点……”苏应言的声音几乎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刚才打电话来,说的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现在甚至不能以最合法、最直接的身份第一时间为你处理一切。在医院,我可能连签字的机会都没有……”
他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但乔真允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仅仅是恋人关系,在法律和社会层面,存在着太多无力瞬间。平时不觉得,一旦危机降临,这种无力感足以噬心。
一股奇异的镇定反而笼罩了乔真允。最初的愤怒过后,她异常清醒。
“你怕吗?”她问苏应言。
苏应言看着她,眼神深邃:“我怕。但不是怕他们。是怕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伤害,而我却……名不正言不顺。”
乔真允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不怕。苏应言,你知道我不是温室里的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吓不到我。”她语气坚定,“我只是觉得愤怒,并且……可笑。”
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但是,你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需要更坚固的‘外壳’来保护。不是为了屈服于恐惧,而是为了更有效地对抗愚蠢和恶意”
苏应言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緒。
乔真允也没有再说话。一种无声的共识在两人之间流淌。需要改变什么,如何改变,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危机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吹散了迷雾,让他们更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心,也看到了关系中那些此前被理性刻意忽略的、现实而脆弱的缝隙。
那天晚上,苏应言没有离开。他抱着乔真允,两人都没有睡意,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窗外月色冰冷,室内却有一种风暴过后的、异常清醒的宁静。某种重要的决定,在沉默中悄然孕育,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