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谷外的天光刺得云琉璃眼睛生疼。她紧握着那柄布满裂纹的古剑,剑身传来的微弱冰凉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撑。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体内那缕新生的剑元力已然枯竭,强烈的虚脱感和身后可能随时追来的敌人,让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她踉跄着向前奔去,只想离这绝地远一些,再远一些。
“啧,小丫头,你这剑……有点意思啊。”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声音突兀地从旁边响起。
云琉璃浑身一僵,猛地循声望去,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只见不远处一块风化严重的巨石上,斜坐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士。这道袍原本料子似乎不错,此刻却沾着些许油渍和尘土,显得邋里邋遢。他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朱红色酒葫芦,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正带着几分探究和惊奇,上下打量着她……手中的那柄裂纹古剑。
云琉璃下意识地将古剑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对方,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经历了灭门惨祸和绝地追杀,她对任何陌生的修士都充满了戒备。
老道士见状,嘿嘿一笑,慢悠悠地从巨石上跳下来,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别怕,别怕。老道我要是想对你不利,你刚才从那个鬼地方爬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指了指危险的坠星谷,语气随意,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可信。
云琉璃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酒葫芦和那身虽邋遢却属于正宗道门的袍服,心中稍定,但仍未放松警惕:“前辈是?”
“路过,闻着酒香就过来了,没想到还看了一出好戏。”老道士晃了晃他的酒葫芦,眯着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身后的谷地方向,“那几个穿着黑黢黢、见不得人家伙色的,是追你的吧?幽冥殿的蚀魂幽火,啧啧,小丫头,你惹麻烦的本事不小啊。”
他竟一眼就点破了追兵的来历!
云琉璃心中剧震,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咬牙道:“他们杀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
“仇恨啊……”老道士灌了口酒,咂咂嘴,眼神似乎恍惚了一瞬,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年纪轻轻,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也不怕压垮了自己。”
他踱步靠近几步,目光再次落在云琉璃紧握的古剑上,这次带着更浓的审视:“更让老道我好奇的是,你灵根斑杂,近乎凡体,按理说连气感都难生,方才却有一丝极其纯粹古老的剑意在你身上一闪而过……虽然弱得可怜,但那品阶,连老道我都觉得心惊。还有这柄剑……”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那裂纹古剑。
云琉璃猛地后退一步,古剑横在身前,尽管虚弱,眼神却倔强如幼兽。
老道士的手停在半空,不以为意地收回,反而笑了笑:“有脾气,像把没开刃的剑,虽然脆,但够硬。不错不错。”
他绕着云琉璃走了半圈,鼻子抽动了几下,像是嗅到了什么:“嗯……还有一股子……让人不怎么舒服的因果线的味道,缠得还挺紧。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他嘴上说着麻烦,眼睛里却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兴趣。
“前辈若无他事,晚辈告辞了。”云琉璃不想与这古怪的老道多做纠缠,她必须尽快找个地方疗伤和躲藏。
“哎,别急啊。”老道士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又拦在了她前面,速度之快,云琉璃根本没能看清。“你这小身板,能走到哪去?幽冥殿那帮见不得光的家伙,鼻子比狗还灵,你身上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吧?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穷追不舍。”
云琉璃沉默不语,只是更加握紧了剑符和古剑。
老道士摸了摸下巴,打量着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以及那身破烂染血的衣衫,忽然道:“小丫头,想报仇吗?”
云琉璃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炽烈的光芒。
“想活下去吗?”老道士又问。
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跟老道我走吧。”老道士甩了甩拂尘,语气变得随意起来,“看你顺眼,也算你运气好,碰上老道我今天心情不错。青云宗知道吗?东胜神洲也算排得上号的正道门派。老道我嘛,勉强算是个长老,门下正好缺个……嗯,缺个劈柴挑水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
云琉璃怔住了。她看着老道士那副“爱来不来”的表情,心中飞快权衡。
青云宗的名头她自然听过,确实是名门正派。这老道士看似不着调,但修为深不可测,且似乎对幽冥殿并无好感。成为杂役弟子,虽是底层,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庇护所和起点,能让她有机会接触真正的仙门传承,隐藏自身秘密,并暗中追查仇敌线索。
虽然不知对方真正目的,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挣扎片刻,云琉璃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警惕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决断。她对着老道士,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云琉璃,多谢前辈救命、收留之恩!”
“嘿,还算不笨。”老道士,也就是清虚真人,满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走吧,路上给你找个郎中医治一下,这副样子回去,还以为老道我欺负小娃娃呢。”
他转身晃晃悠悠地在前带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云琉璃忍着伤痛,默默跟在他身后。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坠星谷和青岚镇的方向,心中默念:“爹,娘,族人……琉璃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变得强大,查明真相,为你们报仇!”
她转回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那条通往青云宗的、未知的仙途。
前方,清虚真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暗道:“天机隐晦,因果缠身,却得上古剑意认主……这小丫头,怕是这潭死水里的一条鲶鱼啊。师兄,你当年窥到的天机变动,莫非就应在此处?罢了罢了,且走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