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自采集灵植,偷练邪门丹药!跟我回执法堂走一趟吧!”
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筑基后期的灵压,如同无形巨石轰然压下。那内门弟子悬浮半空,面色倨傲冷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地火裂隙旁的云琉璃,以及她身前那简陋石坩埚中残留的药渣和微弱气息。
云琉璃心脏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地上那粗糙的石坩埚、尚未散尽的劣质药气、以及她指尖因匆忙收敛剑元力而残留的微弱波动,都成了无法辩驳的“罪证”。执法堂的森严酷刑她早有耳闻,一旦被坐实罪名,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山门,重则……她不敢想下去,更可怕的是,怀中的剑符和床下的古剑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去执法堂!
求生的本能和历经磨难淬炼出的坚韧心志让她在极度恐惧中反而冷静下来。她猛地抬头,脸上瞬间堆满了符合其杂役弟子身份的、极致的惶恐与卑微,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语速极快地辩解道:
“仙师明鉴!弟子……弟子绝不敢偷炼丹药!弟子只是……只是前几日不慎被谷中铁棘藤划伤,伤口久溃不愈,又无灵石购买伤药,听闻此地有地火余温可活血化瘀,便想着……想着采些无人要的杂草,捣碎了借地火烘烤成膏,胡乱敷一敷试试……弟子不知这是违规,请仙师恕罪!”
她一边说,一边刻意将受伤未愈的肩头微微显露,那伤口确实还有些红肿。同时,她体内那缕银色的剑元力被死死压制,转而将往日伪装出的、那斑杂微弱的灵力气息尽可能放大,显得可怜又无助。
那内门弟子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神识再次仔细扫过云琉璃全身以及那石坩埚。那药散气息驳杂低劣,确实不像正经丹药,反倒更像凡俗郎中的土方膏药。眼前这女弟子灵力低微且杂乱,神情惊恐不似作伪。
“哼,巧舌如簧!”他冷哼一声,威压并未撤去,“即便如此,擅动地火、私采草木亦是违规!你姓甚名谁,隶属何处?”
“弟子云琉璃,是……是丹霞峰百草园的杂役。”她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心中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她不能说出清虚真人,那可能给那位看似邋遢却对她有恩的长老带来麻烦,但或许可以……
就在那内门弟子似乎不耐,准备强行将她带走之际——
“咳咳……大晚上的,何事如此喧哗?”一个略带慵懒和不满的声音慢悠悠地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清虚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焚瘴窟入口,依旧那身沾着酒渍的道袍,手里提着那个朱红大葫芦,睡眼惺忪,像是被吵醒一般。他瞥了一眼场中情形,目光在那内门弟子和云琉璃之间转了转。
那内门弟子见到清虚,神色微微一凛,收敛了几分倨傲,拱手道:“清虚师叔。弟子执法堂赵乾,巡查至此,发现此杂役弟子行为鬼祟,似在私炼药物,正欲带回堂内询问。”
清虚真人打了个哈欠,晃到云琉璃那简陋的“丹炉”前,用脚尖拨弄了一下那残留的药渣,鼻子抽动两下,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啧……这是炼的什么玩意儿?黑乎乎一堆,药力驳杂,火毒未净,吃下去怕是没疗伤先得拉肚子。赵师侄,你们执法堂现在连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泥巴丸子也管?”
赵乾脸色一僵:“师叔,门规森严……”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清虚真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小丫头是我瞧着可怜,从山下捡回来的。灵根差得要命,就是个死脑筋,估计是伤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馊主意。罢了罢了,算是老道我管教不严,回头我自会训斥她。”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看向赵乾:“倒是赵师侄,近日宗内不太平,听说西边‘伏兽崖’那边似有外人潜入的痕迹,执法堂主力似乎都在那边查探?你怎么有闲工夫跑到这杂役谷的犄角旮旯来,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赵乾闻言,面色微变。伏兽崖关押着宗门驯养的一些凶猛灵兽,若有闪失非同小可,此事颇为机密,他也是刚得知不久。清虚师叔看似不理世事,消息却如此灵通?他深夜来此,真的只是巧合?
清虚真人看似醉眼朦胧,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赵乾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心中那点因为怀疑云琉璃与之前坠星谷剑意波动有关而特意前来盯梢的小心思,似乎已被看穿。
他连忙低头:“师叔教训的是。既是师叔座下……之人,弟子便不多加干涉了。伏兽崖事态紧急,弟子还需前往巡查,先行告退!”说罢,他竟不敢再多留,对清虚真人行了一礼,匆匆驾驭法器离去,仿佛生怕被留下深究他为何会特意来此。
直到赵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云琉璃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她转向清虚真人,郑重一礼:“多谢前辈再次救命之恩!”
清虚真人转过身,脸上的慵懒醉意瞬间消失,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直看得云琉璃心中发毛。
“小丫头,胆子不小啊。”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力,“《金阙云宫丹书》……虽然是残篇,但也非等闲之物。剑痴那老怪物的遗藏,就这么被你找到了?”
云琉璃心中巨震,骇然抬头。清虚真人竟连她得到丹书残篇和剑痴之事都一清二楚!
“不必惊讶。”清虚真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晃了晃酒葫芦,“那老怪物当年叛出宗门时闹出的动静不小,他最后可能藏身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你身上沾了他那洞府里特有的‘寂灭剑尘’和丹书上的‘云纹金息’,虽然极淡,但还瞒不过老道我的鼻子。”
他叹了口气:“本以为给你找个杂役的身份能让你安稳些,没想到你也是个惹祸精。这才几天,又是上古剑意,又是宗门弃徒的传承……啧啧,这因果线缠得是越来越紧了。”
云琉璃低下头:“晚辈只想活下去,查明真相,为族人报仇。唯有不断提升实力……”
“行了行了,不用跟老道我表决心。”清虚真人打断她,语气似乎有些不耐,但眼神却缓和了些许,“你想学炼丹?”
云琉璃坚定地点点头。
“光有丹方和一股蛮劲可不行。”清虚真人瞥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石坩埚,“炼丹之道,首重控火,其次为凝丹诀,再次为蕴丹息。你以地火粗坯为炉,蛮力碾药,心神散乱,能成……呃,能成那黑乎乎的一团,已经算走狗屎运了。”
说着,他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一点微弱的火星落入地火裂隙之中。霎时间,原本狂暴跳跃的地火竟变得温顺平和了许多,火焰呈现出一种纯净的橘红色。
“控火非是强行压制,而是引导与共鸣。地火虽暴烈,亦有其脉动,用心去感知。”清虚真人淡淡地说道,又随手抛给云琉璃一枚色泽暗淡的玉简,“这里面有一套最基础的《引火诀》和《凝露手》,够你用到筑基期了。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造化。至于丹炉……自己想办法,杂役弟子就该有杂役弟子的样子。”
云琉璃接过玉简,神识微微一探,里面果然是两套玄奥却基础的法诀,远比她自己摸索要精妙得多。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清虚真人嘴上说得难听,却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指点并帮助了她。
“前辈大恩,琉璃……”
“打住!”清虚真人立刻摆手,“老道我最怕肉麻。帮你,一是看你顺眼,二是……哼,说不定你以后能帮老道我一个大忙。赶紧把你这些破烂收拾干净,滚回去修炼!近期少来这鬼地方,赵乾那小子疑心未消,执法堂的眼线……哼,多着呢!”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青虹,消失不见。
云琉璃站在原地,紧握手中那枚温热的玉简,望着那变得温顺的地火,目光无比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云琉璃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和充实。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杂役弟子,将百草园的各项工作做得一丝不苟,甚至更加勤快,绝不给任何人留下刁难的把柄。
而每到深夜,她便沉浸在清虚真人所赐的《引火诀》与《凝露手》之中。这两套法诀看似基础,却直指炼丹控火与药力凝聚的核心奥秘,与她修炼《琉璃剑心诀》所带来的超强感知力和精微控制力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修炼起来进境颇快。
她不再去焚瘴窟,而是在自己简陋的居所内,以心神模拟火焰流转,以指代诀,反复练习。同时,她更加小心地采集那些无人问津的野生草药,继续尝试炼制“淬菁散”。
有了正确法门的指引,她进步神速。虽然依旧没有正经丹炉,但凭借日益纯熟的控火技巧和凝药手法,她再次用石坩埚炼制出的药散,色泽逐渐从灰白转为均匀的淡白色,杂质和火毒显著减少,药效也提升了不少。
这一晚,云琉璃又一次悄然来到屋后僻静处。她指尖掐诀,一缕微弱的灵力按照《引火诀》的路线运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身前一小堆干燥柴薪燃烧产生的凡火。
那火焰竟随着她的心意微微摇曳,热度集中而稳定。
她将准备好的药末投入一个洗净的瓦罐中——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容器的器皿了。随后,她全神贯注,以《凝露手》的法门,隔空操控着那簇凡火缓缓炙烤瓦罐底部,心神沉入其中,仔细感知着药力的每一分细微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琉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心神消耗极大。
终于,一股远比之前纯净、带着淡淡清凉气息的药香缓缓溢出。
成了!
云琉璃小心翼翼熄灭火堆,待瓦罐冷却,只见底部铺着一层细腻均匀、色如初雪的药散,仅有寥寥几点微不可查的杂色斑点。
品质远超之前!
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这不仅是一份成功的药散,更是她凭借自身努力和悟性,在绝境中踏出的坚实一步!这条艰难的丹道,她终于窥见了一丝门径。
然而,就在她仔细将新炼制的淬菁散收好,准备返回屋内时,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远处山坡树丛中,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虽然距离极远,且那人影瞬间消失,但云琉璃如今感知敏锐,绝不会看错!
那不是路过的弟子,那位置极其隐蔽,正对着她这间杂役屋舍的后窗!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执法堂的监视……从未停止!
赵乾那日的退去,或许只是因为清虚真人的出面暂时化解了危机,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暗处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云琉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默默回到屋内,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盘膝坐在床榻上,手中紧握着那枚日益温润的琉璃剑符。
前路艰险,危机四伏。但她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无论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必须走下去。炼丹、练剑、修炼……不断提升实力,直到拥有足以揭开真相、斩破一切迷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