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杂役谷早已陷入沉寂，唯有风声穿过简陋屋舍的缝隙，发出细微呜咽。云琉璃指尖捏着那张无署名的潦草字条——“药散勿再售，执法堂已留意。急需灵石，后山枯涧寻我。”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去，还是不去？
这可能是陷阱。执法堂赵乾的怀疑从未消散，李翠等人敌意明显，或许这就是她们设下的圈套。但……也可能是转机。字条提及“急需灵石”，恰恰戳中她目前最大的困境。修炼《琉璃剑心诀》、练习炼丹术，无不需要灵石支撑，仅靠杂役份例和那次冒险售卖，根本难以为继。
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知晓她售卖药散之事，甚至可能知道更多。这种被人窥破部分秘密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却也生出一丝探究的渴望——或许，对方并非敌人？
风险与机遇如同天平两端在她心中摇摆。
最终，对资源的迫切需求和对真相的一丝渴望压倒了恐惧。她必须去一趟，但需做万全准备。
云琉璃悄然起身，换上一身深色衣物，将那头愈发莹润的长发紧紧束起。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柄裂纹古剑贴身绑在手臂内侧，冰凉的触感传来一丝镇定；琉璃剑符紧贴胸口，微弱的凉意时刻提醒她保持警惕。她又将近日炼制的、品质稍好的几份“淬菁散”和仅剩的几块下品灵石揣入怀中，以备不时之需。
如同暗夜中的灵猫，她屏息凝神，凭借日益敏锐的感知和《琉璃剑心诀》带来的轻盈，完美融入阴影，巧妙避开了巡夜弟子和可能存在的窥视目光，朝着后山那处更为荒僻的“枯涧”潜行而去。
枯涧，名副其实。这里曾是山溪流淌之处，如今早已干涸，只留下遍布卵石的宽阔河床和两侧陡峭嶙峋的岩壁。月光被高耸的崖壁遮挡，谷底光线晦暗，仅有几缕惨淡的清辉洒落，更添几分阴森鬼气。呜咽的风声在怪石间穿梭，听起来如同低语啜泣。
云琉璃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耐心观察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她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扫描着涧内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确认并无明显埋伏后，她才如同青烟般滑入涧底，选了一处背靠岩壁、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站定，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变。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就在云琉璃几乎以为被戏弄之时，一侧崖壁上方的阴影忽然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下一刻，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轻巧地落在她前方三丈之外。
来人同样身着深色衣物，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异常明亮、透着精明与紧张的眼睛。他身材矮小，动作灵活，修为似乎不高，约莫炼气四、五层的样子，但这一手隐匿和潜行的功夫却相当不俗。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警惕地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试探与不确定。
最终，还是那蒙面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带着一丝市井般的滑溜：“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杂役，云琉璃？胆子不小，还真敢来。”
云琉璃心中警惕更甚，声音清冷：“你是谁？引我来此，有何目的？”
“嘿嘿，别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对你没恶意，至少现在没有。”蒙面人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她，“你前几天在坊市边上，偷偷卖了一种药散，对不对？灰白色，带着点清凉气，药效……似乎是固脉培元方面的？”
云琉璃心头一凛，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蒙面人似乎笑了笑：“手法糙得很，地方也选得蠢，差点就被执法堂的暗哨逮个正着。不过嘛……那药散本身有点意思，路子野，但劲儿挺纯。是你自己炼的？”
“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蒙面人凑近一步，声音更低，“我说了，我急需灵石。而你，看起来也很缺。我看你有点本事，虽然不知道你一个杂役哪学的炼丹，但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合作？”云琉璃眯起眼睛。
“没错。我提供安全的销售渠道，甚至可能搞到一些便宜的药材。你负责炼制那种药散，还有其他你能炼的任何有意思的、不太扎眼的东西。所得灵石，我们三七分账！你七，我三！怎么样，够意思吧？”蒙面人飞快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对灵石的渴望。
这个提议让云琉璃心中一动。稳定的渠道和药材来源，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但她并未立刻答应：“我如何信你？你若转头向执法堂告发，我又当如何？”
“告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蒙面人嗤笑一声，“执法堂赏的那三瓜两枣，哪有细水长流的买卖划算？我看重的是你的潜力！再说了……”他语气忽然带上一点自得和神秘，“我在宗内底层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有我的门路和遮掩法子，保证比你一个人瞎闯安全得多。”
他似乎为了证明诚意，又补充道：“给你透个底。盯上你的不止执法堂。百草园那个李翠，你小心点。她攀上了丹霞峰某个外门弟子，最近手头紧，正想方设法找肥羊敲诈或是找机会巴结人呢。你上次让她没脸，她可一直记着仇。”
这个消息与云琉璃的感知吻合，让她对蒙面人的话信了半分。
“你需要什么药？”云琉璃沉吟片刻，问道。
“就你那种药散就行！需求量不小。另外，如果你能弄到效果更好的疗伤药、或者能快速恢复少量灵力的丹药，更好！价格绝对让你满意！”蒙面人急切地说。
云琉璃脑海中迅速闪过《金阙丹书》残篇上的几种基础丹药丹方。她点点头：“可以试试。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药材。”
“没问题！这是第一批药材的钱和定金！”蒙面人似乎早有准备，飞快地抛过来一个小布袋。
云琉璃接过，神识一扫，里面赫然是二十块下品灵石！这对杂役弟子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五日后，还是这个时辰，此地交货。第一批，先要十份你那种药散。”蒙面人说完，不等云琉璃回答，身形一晃，便如同鬼影般融入岩石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琉璃握着那袋沉甸甸的灵石，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这突如其来的“合作”，是危机，也是机遇。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地利用这条意外的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云琉璃的生活节奏变得更加紧凑和隐秘。
她并未因获得灵石而放松警惕，反而更加谨言慎行。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默默无闻、干活卖力的杂役，甚至对李翠等人偶尔的挑衅也隐忍退让，仿佛已被彻底驯服。
所有炼丹活动，她都严格控制在深夜进行。有了灵石，她终于能稍微放开手脚。她并未购买成品丹炉（那太过显眼），而是悄悄购置了一个品质稍好、耐热性更强的厚壁陶罐以及几个玉瓶，并咬牙买下了一小批最基础、最不引人注意的药材。
炼制仍在屋后僻静处进行。有了清虚真人传授的《引火诀》与《凝露手》，加上日益纯熟的剑元力控制，她的成功率稳步提升。炼制出的“淬菁散”品质也远胜从前，色泽均匀，药力纯净。
然而，她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琉璃剑心诀》的修炼，对灵气的消耗极大！杂役谷灵气稀薄，仅靠吸纳天地灵气，进展缓慢。她尝试手握灵石修炼，速度果然大增，但下品灵石消耗极快，二十块灵石看似不少，照这个速度，也支撑不了多久。
更大的危机，也在悄然逼近。
李翠似乎真的如那蒙面人所言，在暗中紧盯着她。云琉璃数次察觉到隐晦的窥视感，有一次她深夜炼丹完毕，刚收拾好现场，便敏锐地听到极轻微的、远去的脚步声！
云琉璃脊背发凉，立刻将所有工具和药材藏入一个新挖的、隐藏极深的墙洞内。
次日劳作时，李翠路过她身边，忽然阴阳怪气地低笑一声：“云师妹晚上睡得可好？听说总熬夜的人，身上会沾上一股子……奇怪的药味呢。”
云琉璃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师姐关心，我睡得沉，闻不到什么味道。”
李翠冷笑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云琉璃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也必须尽快解决李翠这个隐患。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五日之约转眼即至。
深夜，云琉璃再次悄然前往枯涧。她提前到达，隐匿身形，仔细观察许久，确认并无异常后，才现身等候。
那名蒙面人准时出现。云琉璃将十个封装好的小玉瓶递给他。
蒙面人接过，打开一个瓶塞仔细嗅了嗅，眼中顿时闪过惊喜之色：“好！品质比上次我看到的还好！这是剩下的灵石！”他又抛给云琉璃一个袋子，里面是三十块下品灵石（扣除部分药材成本后按约定分成）。
交易完成，蒙面人显得很是满意：“合作愉快！下次我想要点止血疗伤效果好的，有吗？”
“我需要研究一下，需要时间。”云琉璃谨慎回答。
“成！有货了老地方找我！”蒙面人很是爽快，再次消失于黑暗。
握着再次到手的灵石，云琉璃并未感到轻松。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这条意外的资源渠道已然打开，但随之而来的风险，也成倍增加了。
就在她返回杂役谷，途经一片密林边缘时，怀中的琉璃剑符毫无征兆地骤然发烫！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的剑光毫无征兆地自斜刺里疾射而来，直取她的后心！剑气阴冷刁钻，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杀机！
偷袭！有人要杀她！
云琉璃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