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硬生生把林晚从一片混沌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黢黢的、用烂泥和稻草糊起来的屋顶几根光秃秃的深色房梁横在上面挂着些许蜘蛛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汗味和草药的苦涩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呛得她头昏脑涨。
这是哪儿?
林晚的脑子“嗡”地一声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破败的村庄、面黄肌瘦的村民、繁重的农活、高音喇叭里的口号……还有一个同样叫“林晚”的十八岁农村姑娘短暂又辛苦的一生。
她现代顶尖农业科技大学的研究生在实验室操作高精度离心机时因为设备老化发生了意外……然后就成了七十年代红星公社下溪村一个刚刚高中毕业、即将要下乡的农村姑娘林晚。
老天爷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林晚心里哀嚎一声简直想立刻再死回去。
作为一名在蜜罐里长大的独生女别说七十年代了她连没网的日子都过不了一天。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地狱开局模式。
“咳……咳咳……水……”
床上一个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晚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这才看清屋里的全貌。
这是一间狭小又昏暗的土坯房除了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就只剩下一南一北两张床。
她自己正坐在一张床上而发出声音的是对面床上躺着的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
老人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呼啦呼啦”的破风箱似的声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截即将熄灭的蜡烛。
这是原主的奶奶。
记忆告诉林晚奶奶已经病了快一个月了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就发起烧现在已经好几天水米不进了。家里请了赤脚医生来看开的都是些常见的草药吃了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
“娘你再忍忍晚晚去给你倒水。”一个担忧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一个穿着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褂子、身形同样消瘦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快步走了进来。
这是原主的娘赵秀兰。
赵秀兰看到林晚醒了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赶紧把碗放到桌上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晚晚你醒了?刚才咋叫你都叫不醒吓死娘了。是不是又头疼了?”
原主因为家里穷加上奶奶病重精神压力巨大今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中暑晕了过去这才给了林晚穿越过来的机会。
林晚摇了摇头嗓子干得冒烟:“娘我没事。”
她的目光落在赵秀兰手里的那个陶碗上碗里盛着小半碗浑浊的黄泥水水面上还飘着几根草屑。
“这是……给奶奶喝的?”林晚艰难地开口。
“是啊”赵秀兰叹了口气端起碗就想往奶奶嘴边送“你奶奶渴得厉害家里没热水了我先从缸里舀点让她润润嗓子。”
“不能喝!”林晚几乎是吼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病人本来就抵抗力弱还喝这种明显不干净的生水?这不是喝水这是在喝细菌!嫌死得不够快吗?
赵秀兰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手一抖碗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咋了晚晚?咋就不能喝了?这水缸里的水咱家不都一直这么喝的吗?”
“就是不能喝!”林晚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用脑子里属于原主的语言习惯解释道“娘奶奶现在病着身子弱喝了这不干净的水肚子会更难受的。”
她指了指水里的草屑和沉淀物试图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
“不干净?”赵秀ला重复了一遍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水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女儿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解“这水咋就不干净了?山泉水引下来的清亮着呢村里人不都这么喝?”
在她看来水就是水只有解渴和不解渴的区别哪有干净不干净的说法。
“哎呀我……”林晚急得不行她总不能跟一个七十年代的农村妇女解释什么叫微生物和细菌吧?
她只能换一种说法:“娘你听我说病人的肠胃跟我们不一样特别娇气。这种凉水喝下去会冲了胃里的热气让病更重。要喝也得喝烧开过的热水!”
烧开过的热水?
赵秀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胡说啥呢”她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柴火多金贵啊现在哪有闲工夫去烧热水?再说了喝了一辈子凉水了也没见谁喝出毛病来。你这丫头读了几天书咋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
在赵秀兰看来大女儿今天太反常了。以前的林晚虽然闷了点但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的今天居然敢跟她顶嘴还说些她听都听不懂的怪话。
林晚心里一阵无力。
她知道这不是娘的错。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节约每一根柴火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为了喝口水专门去烧火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大的浪费是败家。
可眼看着奶奶奄奄一息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娘就听我这一次行不行?”林晚急了拉住赵秀兰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奶奶都病成这样了赤脚医生的药也不管用咱们为啥不试试别的法子?烧开水费不了多少柴火万一……万一奶奶喝了热水能舒服点呢?”
赵秀兰看着女儿焦急的脸又回头看了看床上气若游丝的老母亲心里也开始动摇。
是啊赤脚医生都快把方子换遍了娘的病还是一天天重下去。晚晚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读过高中会不会……真的懂点什么?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憨厚又带着愁苦的男声从屋外传来。
“孩儿他娘我回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但背脊微驼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锄头裤腿上沾满了泥巴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这是林晚的爹林卫国。
他一进屋就先往老娘的床边凑了凑叹了口气然后才看到林晚问道:“晚晚好点没?”
“爹我没事。”林晚应了一声。
赵秀ล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把刚才的事跟林卫国说了一遍:“当家的你给评评理。晚晚这孩子非不让娘喝凉水说要烧开水喝这不是瞎折腾吗?”
林卫国听了也是眉头一皱看向林晚:“晚晚你娘说的是真的?你咋会有这种想法?”
在他看来这跟媳妇的想法一样纯属浪费。
林晚知道今天她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个家里的卫生革命第一步就迈不出去。
她咬了咬牙决定半真半假地“忽悠”一次。
“爹娘不是我瞎想。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说人生了重病体内就有一股‘邪气’喝生冷的东西会助长邪气。必须用烧开的滚水才能把水里的‘凉毒’去掉喝下去才能扶正祛邪帮助身体恢复。”
她故意把“细菌”说成“凉毒”把“杀菌”说成“扶正祛邪”用他们能听懂的逻辑来包装科学道理。
“凉毒?扶正祛邪?”
林卫国和赵秀兰对视一眼都被这套新词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听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