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院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天黑才渐渐散去。
送走最后一波来“求医问药”的村民赵秀兰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靠在门框上一边捶着腰一边忍不住跟林卫国抱怨:“我的天这些人咋跟苍蝇见了血似的一个个都往咱家扑。晚晚都说了她不懂还一个劲儿地问。”
林卫国蹲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闷声说:“还不是看晚晚有本事都想来占便宜。”
林晚把院子里的狼藉收拾干净端了一盆温水出来递给赵秀-兰:“娘累了一天了洗把脸歇会儿吧。”
赵秀兰看着那盆干净的温水嘴上又想说“浪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现在对女儿的话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服从。她听话地洗了脸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还是晚晚想得周到。”赵秀兰擦着脸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林晚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晚饭依旧是粗粮窝头和菜粥但因为奶奶的好转一家人的心情都格外好连带着饭都觉得香了不少。
吃完饭林小雪和林小军两个孩子破天荒地主动抢着要去洗碗。
林晚看着他们端着油腻腻的碗筷就要往那半盆洗脸水里放立刻出声制止:“等一下!”
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停住了动作。
赵秀-兰也奇怪地问:“咋了晚晚?”
“碗不能用洗脸水洗。”林晚的表情很严肃“而且洗碗也不能就这么涮一下。”
“那要咋洗?”赵秀-兰不解地问“咱家不一直都是这么洗的吗?洗完脸的水涮涮碗还能拿去喂猪一点都不浪费。”
这是这个年代农村家庭最普遍的“节水三部曲”。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她的“家庭卫生运动”第二阶段要开始了。
“娘我之前就说过病是从口入的。咱们脸上的汗和泥还有看不见的‘脏东西’都洗到这盆水里了。再用这水去洗碗那些‘脏东西’不就跑到碗上跟着饭菜一起吃到肚子里去了吗?”
她指着那盆已经有些浑浊的水试图让自己的理论更具象化。
赵秀-兰看着那盆水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女儿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一想到“病从口入”和“脏东西”她就不敢反驳了。
“那……那你说咋办?总不能每次都用清水洗吧?那得多浪费水啊。”
“当然不能只用清水。”林晚胸有成竹地说“我有个法子不但能把碗洗得干干净净还不用花一分钱。”
“不花钱?”一听到这三个字赵秀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林卫国也掐灭了烟袋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晚走到灶房门口指着灶膛里那些烧剩下的、灰白色的草木灰说道:“就用它。”
“草木灰?”赵秀-兰和林卫国都愣住了“这玩意儿黑乎乎的咋能洗碗?不是越洗越脏吗?”
“娘你看着就知道了。”
林晚让林卫国找来一个闲置的木桶在桶底铺上一层稻草作为过滤。然后她把灶膛里最细腻的草木灰掏出来倒在稻草上最后将清水缓缓地倒了进去。
清水穿过草木灰和稻草从桶底预留的小孔里一滴一滴地流了出来汇集到下面放着的一个陶盆里。
流出来的水不再是清澈的而是带着一点淡淡的黄色摸上去滑溜溜的。
“这是……”赵秀-兰好奇地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这就是最好的‘洗碗水’。”林晚解释道“书上说草木灰里有一种东西能把油污给‘吃掉’。用这个水洗碗比用清水干净一百倍。”
她用现代化学的“皂化反应”原理套上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吃掉油污”的外壳。
赵秀-兰半信半疑但还是按照林晚的吩咐用这黄色的“神仙水”去洗碗。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粘在碗筷上的油腻一碰到这滑溜溜的草木灰水就像见了克星一样轻轻一搓就掉了。再用清水一冲整个碗碟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我的天!”赵秀-兰举着一个洗干净的粗瓷碗在油灯下翻来覆去地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也太干净了!比我用开水烫的还干净!”
她活了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这灶膛里天天见的玩意儿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用处!
林卫国也凑过来看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林小雪和林小军两个孩子更是觉得大姐简直无所不能连烧完的灰都能变成宝贝。
“姐你好厉害啊!”林小军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林晚笑了笑趁热打铁:“不光能洗碗洗衣服洗手都比清水干净。以后咱们家吃饭前、干活后都用这个水洗手特别是小军小雪手不洗干净不准吃东西。”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应对这个新奇的“洗手水”充满了兴趣。
赵秀-兰看着那一大桶几乎没什么成本的草木灰水再想想它神奇的去污效果心里那点“讲究”、“浪费”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了。
不花钱还能把东西洗得这么干净防止“病从口入”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
“行!以后咱家就用这个!”赵秀-兰一锤定音看女儿的眼神已经从信服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崇拜。
在她眼里女儿林晚已经不是凡人了而是文曲星下凡脑子里装的全是他们这些凡人想都想不到的智慧。
家庭卫生习惯的改革在“草木灰水”这个不花钱的神器面前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奶奶在鱼腥草水和精细米糊的双重调理下一天比一天好。从一开始只能躺着到能靠着坐起来再到能在人搀扶下在屋里走上两步。她的咳嗽声几乎听不到了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全家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而林晚则成了这个家绝对的指挥核心。
“娘给奶奶做的米糊里可以加点剁碎的野菜叶子了补充点维生素。”
“爹你把院子里的鸡粪都收拾一下堆到角落里用土盖起来那是最好的肥料不能浪费了。”
“小雪小军吃完的果核不要乱扔洗干净收起来有些是可以种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赵秀-兰和林卫国奉为圭臬不折不扣地执行。两个小的也把姐姐的话当圣旨一样听。
这个贫困潦倒、死气沉沉的家在林晚的“瞎折腾”下竟然开始变得井井有条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天中午奶奶的精神特别好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她把林晚叫到床边拉着她的手慈爱地摩挲着:“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奶奶这条老命早就没了。”
“奶奶你说啥呢这都是我该做的。”林晚笑着说。
老太太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林晚缓缓地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全家人心头一紧的问题。
“晚晚你跟奶奶说实话。”老太太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这几天迷迷糊糊的总听见外面人吵吵说……说公社要给你一个去县里当工人的名额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