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晚的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的眼神太锐利了充满了探究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灵魂深处的秘密。
林晚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知道李卫东和普通的村民不一样。他有医学知识有自己的逻辑判断。用那套“古医书”的说辞来糊弄他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今天的“碱”和“杀菌”理论显然已经超出了李卫东对一本“残破古医书”所能承载的知识量的想象。
怎么办？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不能承认自己撒谎但也不能再用那套陈词滥调来敷衍。
她必须给出一个新的、更具说服力、又能保护好自己的解释。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绝佳的“马甲”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迎上李卫东审视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靦腆和求知欲的表情声音也压得极低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李医生不瞒您说……其实也不全是。”
“哦？”李卫东的眉毛一挑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是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
林晚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台下确认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继续用气音说道：“那本古书上确实只记载了鱼腥草和草木灰水的方子而且写得很零散都是些‘清热毒’、‘去污垢’之类的词。至于您说的‘碱’和‘杀菌’……”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其实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瞎琢磨？”李卫东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嗯。”林晚点了点头开始编织她新的故事“我高中的时候化学和生物学得还不错。我们的化学老师是从上海下放来的一个老教授他讲课的时候偶尔会跟我们说一些课本上没有的东西。我记得他当时就讲过我们吃的食用碱就能让油变成另外一种东西。我看到草木灰水滑溜溜的跟碱水很像我就猜它里面是不是也有‘碱’。”
她巧妙地将知识来源从一本死无对证的“古医书”转移到了一个同样死无对证的“上海老教授”身上。
这个解释比之前的“古医书”更高明。
第一它利用了那个特殊年代的背景“下放的老教授”是真实存在的群体他们学识渊博思想超前完全有可能教一些“超纲”的知识。
第二它将林晚的“神奇”从“偶然得到秘籍”的运气转化为了“善于思考、学以致用”的能力。这让她显得更像一个“学霸”而不是一个“神婆”更符合她高中生的身份。
“至于‘杀菌’”林晚继续说道“是我的生物老师教的。他也说过很多我们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子就是病菌它们害怕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很烫的开水还有……很强的碱。我就是把老师教的这些零零散碎的知识跟我奶奶的病还有草木灰水联系起来自己瞎猜的。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就是……就是想试试。”
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心虚仿佛生怕自己这个“外行”在李卫东这个“内行”面前班门弄斧说错了话。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
李卫东听完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谦虚、甚至有些忐忑的少女心里的惊涛骇浪比刚才听到她承认“不全是”时还要汹涌。
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靠什么秘籍而是靠自己扎实的学识靠自己惊人的联想和推理能力将那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点串联起来解决了实际问题！
这……这是何等的天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明”可以形容的了这是一种真正的、能够学以致用的“大智慧”！
李卫东看着林晚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审视和怀疑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发自内心的欣赏甚至是一丝……敬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娃能治好他治不好的病了。
他输得不冤。
“好……好啊！”过了许久李卫东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都有些干涩“学以致用！触类旁通！林晚丫头你……你是个真正的读书种子！是块好料子！”
他这句夸奖是发自肺腑的。
他拍了拍林晚的肩膀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切和郑重：“丫头你好好考！凭你的脑子一个小小的罐头厂屈才了！你应该去考大学去当科学家！”
这是李卫东第一次对一个晚辈说出如此高的评价。
林晚知道她成功了。
她不仅打消了李卫东的怀疑还通过这个新的“马甲”彻底赢得了他的尊重和认可。
“谢谢李医生夸奖我就是瞎蒙的。”林晚谦虚地笑了笑。
两人这番低声交谈虽然台下的村民听不见内容但他们看得到李医生脸上的表情变化。
从严肃到震惊再到最后的欣赏和赞许甚至还亲热地拍了拍林晚的肩膀。
这一幕落在村民们眼里意义非凡。
这说明林晚不光是得到了李医生的“认证”更是得到了他的“赏识”！
能让村里最权威、平时眼高于顶的李医生都另眼相看这林晚丫头得有多大的本事啊！
台上的孙队长和刘芬也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悦。他们知道自己这次是押对宝了！
现场教学会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从这天起林晚在下溪村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峰。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运气好懂偏方”的丫头而是成了村民们眼中“有真才实学、连医生都佩服”的文化人是下溪村的骄傲。
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羡慕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甚至连跟她说话都下意识地用上了“您”这个敬称。
“爱国卫生运动”在下溪村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学会了制作和使用草木灰水院子里的锅碗瓢盆都洗得锃光瓦亮。
整个村子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林晚也因此彻底摆脱了村民们的骚扰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全力备考。
而这一切都让躲在暗处的王桂香嫉妒得发了疯。
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上蹿下跳都无法撼动林晚分毫反而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踩着自己的脸爬得更高。
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她知道在村里她已经斗不过林晚了。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她心底滋生。
既然在村里动不了你那我就在外面给你使绊子！
你不是要去公社考试吗？
我就让你根本到不了公社！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周日考试的前一天。
林晚的复习已经进入了尾声。李建斌的笔记让她如虎添翼高中的知识点她已经掌握了十之八九。
她对明天的考试充满了信心。
傍晚她正在做最后一遍的习题巩固妹妹林小雪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小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姐！姐！不好了！”
“怎么了？慢慢说。”林晚放下笔。
“我……我刚才去后山挖野菜听……听到二婶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林小雪喘着气说。
“二婶？”林晚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说什么了？”
林小雪努力地回想着学着王桂香那尖酸的语气说道：“我听二婶说……‘明天……就看你的了……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那个男人说……‘放心吧嫂子……保准让她……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
这四个字像四把冰冷的尖刀让林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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