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公社的大礼堂被临时改成了考场。
一排排长条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木头和墨水的味道气氛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林晚走进考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次来参加考试的总共有十来个人都是从公社下属各个大队推荐来的“文化青年”。他们大多是男青年一个个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脸上带着或紧张、或兴奋、或倨傲的神情。
林晚是为数不多的女考生之一加上她清秀的样貌和沉静的气质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哎你看那个就是下溪村的林晚吧？”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青年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小声说道。
“就是她！我听说了就她一个是正经的高中生其他人顶多就是个初中毕业。”
“高中生有啥了不起的？我听说她家穷得叮当响前阵子她奶奶差点都病死了。我看啊就是个书呆子中看不中用。”一个留着分头、看起来有些油滑的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些议论声林晚都听见了但她充耳不闻。
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出削好的铅笔和一块橡皮整齐地摆放在桌角。然后她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屏蔽在外。
这些天高强度的复习已经让她将高中的知识烂熟于心。李建斌那份详尽的笔记更是让她如虎添翼。她现在胸有成竹。
很快考试铃声响起。
一个戴着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他就是这次考试的主考官公社文教办的王干事。
“大家安静！”王干事清了清嗓子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今天的考试是县罐头厂委托我们公社组织的选拔考试。考试分为三门政治、语文、数学每门一个小时中间不休息。现在发卷子！”
试卷很快被分发下来。
林晚拿到卷子先是快速地将三门课的题目都浏览了一遍。
心彻底定了下来。
这些题目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政治卷考的是对当时一些重要语录的理解和阐述。这对于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林晚来说简直是送分题。她只需要用这个时代特有的、标准的语言范式将答案组织起来即可。
语文卷前面是些基础的字词解释最后是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是《争当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这又是一道典型的时代命题作文。林晚的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了好几个切入点。
数学卷则是一些代数和几何的应用题。比如计算公社粮仓的容积或者计算修一条水渠需要多少人力等等都和生产生活息-息相关。题目不难但计算量不小需要细心。
“考试开始！”
随着王干事一声令下考场里立刻响起了“沙沙”的落笔声。
大部分考生都皱着眉头抓耳挠腮显然是被题目难住了。
只有林晚神情自若。
她先从最简单的数学开始做起。
一道道繁琐的计算在她笔下都变得清晰明了。她下笔飞快思路清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不过二十分钟整张数学卷就已经被她攻克。
接着是政治。她字迹工整引经据典将每一个要点都阐述得条理分明逻辑严密。
最后是语文。对于那篇命题作文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味地喊口号而是结合自己“用知识改变家庭卫生状况”的亲身经历从一个微小的角度切入深刻地阐述了“在平凡的岗位上也能发光发热为集体做贡献”的道理。立意新颖感情真挚远比那些空洞的口号要打动人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主考官王干事在考场里来回踱步。他观察着每一个考生。
当他走到林晚身边时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这个女娃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她的坐姿很端正握笔的姿势也很标准下笔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卷面。
字迹清秀隽永卷面整洁干净没有一丝涂改的痕迹。数学卷的答案步骤清晰结果明确。政治卷的论述更是让他眼前一亮比他看过的很多干部的学习报告写得还要深刻。
王干事的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是个人才！
还没等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晚就已经停下了笔。她将三张试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之后便站了起来。
“老师我交卷。”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都停下了笔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她。
提前交卷？还是第一个？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之前还说林晚“中看不中用”的分头青年此刻张大了嘴手里的笔都忘了放下。他自己的卷子到现在还有一半是空白的。
王干事也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考试结束还有足足半个小时。
“你确定都做完了？”他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确定。”林晚肯定地点了点头。
王干事接过她的卷子又扫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好你可以先出去了。”
林晚冲他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背起自己的书包在全场考生或嫉妒、或震惊、或敬佩的复杂目光中第一个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考场。
考场外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她知道这场考试她赢了。
她一走出大礼堂就看到父亲林卫国正和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说话。
那个男人正是上林村的大队长李大山。
看到林晚出来林卫国连忙朝她招了招手。
李大山也转过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林晚。
林晚心里明白第二场“考试”开始了。
她不卑不亢地走了过去冲着李大山礼貌地喊了一声：“李队长好。”
李大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锐利。
林卫国在一旁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他刚刚已经按照女儿的吩咐把王桂香的阴谋添油加醋地跟李大山说了一遍。他着重强调了王桂香雇的人埋伏的地点正是林晚和李建斌约定见面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位在十里八乡都以“护犊子”闻名的村长会是什么反应。
李大山沉默了许久久到林卫国都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才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丫头你爹说这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法子？”他问的不是王桂香的阴谋而是林晚的对策。
林晚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是我。”
李大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却让林卫国感觉后背发凉。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李大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李大山的儿子差点就因为你们林家的破事惹上一身骚！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朝着林晚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