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可可正整理着上午处理的一起虐待流浪猫案的卷宗,她的猫尾无意识地轻轻摆动,尾尖偶尔卷起,显示出主人略微的疲惫。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特殊的铃声让她立刻放下了笔——是阿哲的看护人打来的。
“喂?李阿姨?”
“可可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阿哲他……情绪有点不稳定,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可可的心立刻揪紧了。“我马上到!”
她向警长简单说明情况,获准后立刻脱下警服外套,抓起背包就冲出了警局。作为喵警,她们对这类涉及“守护”的召唤有着近乎本能的反应,尤其是当对象是阿哲时。
赶到阿哲的住所,还没进门,可可灵敏的猫耳就捕捉到了屋内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推开门,看到阿哲蜷缩在沙发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微微发抖。看护人李阿姨站在一旁,无奈又心疼。
“他又看到楼下那只生病的小猫了,”李阿姨低声对可可说,“然后就想起了……想起很久以前的那只猫,怎么劝都停不下来,一直在说‘不要生病’、‘不要走’……”
可可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轻轻走过去,坐在阿哲身边。阿哲没有看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无声地滑落,嘴里反复喃喃:“暖暖的……但是病了……冷了……回喵星了……”
可可知道,他记忆的碎片又拼凑起了那个雨夜和之后悲伤的结局,那个他救下却最终未能挽留的小生命。而他此刻的恐惧,正投射在身边——他这个身为猫娘的女友身上。他分不清猫娘和猫的区别,他只害怕同样的失去会再次上演。
她伸出手,温柔地覆盖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她的触碰让阿哲微微一颤,但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惧像茧一样将他层层包裹。
“阿哲,”可可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你看,我很好,我没有生病。”
阿哲缓缓地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猫……会生病……猫传腹……很冷……”
可可知道,语言在此刻是苍白的。她凑近他,轻轻用自己温暖的脸颊蹭了蹭他的侧脸——这是猫娘表达亲近和安慰的本能方式。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坚定且清晰的语气说:“阿哲,我们去看火车。”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阿哲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光。他对于“火车”这个词有着超乎寻常的反应力。
“看……火车?”他重复道,抽泣声稍微减弱。
“对,去看高铁列车,去城西山上,看它们从高架桥上开过去。”可可耐心地引导着,同时慢慢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阿哲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可可温暖的手和李阿姨担忧的脸上移动,最终,对“火车”的固有执着以及对可可的依赖,让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可可。他的手依然有些抖,但已经愿意被牵引。
可可和李阿姨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便带着阿哲出了门。
城西的小山丘是附近著名的“火车观景台”。爬上不高的小坡,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高铁高架桥如钢铁长龙横亘眼前。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一班列车即将通过。阿哲的情绪显然被期待感冲淡了一些,他紧紧握着可可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铁轨延伸的方向。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轰鸣,随即越来越响。阿哲的身体开始微微前倾,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但这是兴奋的紧张。
终于,银白色的流线型车头如同子弹般冲破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感和速度感,呼啸着从高架桥上疾驰而过!巨大的声响笼罩了整个山坡,风吹起了可可的发丝和阿哲的衣角。
在这一刻,阿哲的脸上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消失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纯粹的光芒,完全被这庞大、精确、按固定轨道运行的机械造物所吸引。他嘴里开始飞快地、清晰地报出列车的型号、可能的速度值、运行区间……这是他熟悉且能掌控的世界,是他自闭症心灵中的安全港湾。
可可站在他身边,尾巴温柔地环绕在他的脚踝上,静静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深埋的恐惧源于他们共同却已被遗忘的过去,她只知道,此刻他的平静和快乐,就是她守护的意义。
列车远去,轰鸣声渐消,世界重归宁静。阿哲还沉浸在兴奋中,比划着刚才看到的细节。
可可轻轻拉了他的手:“下一班还要等一会儿呢。我们下次再来看,好不好?”
阿哲转过头看她,眼神已经清亮了许多,他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反手握紧了可可的手,力度温暖而坚定。
夕阳给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下山的路,阿哲走得平稳了很多。可可看着他侧脸,心里想着:也许她永远无法理解火车对他为何如此重要,他也永远无法明白她为何从不对猫的疾病感到恐惧。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记得的,是此生寻觅并守护他的宿命。
而他给出的,是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依赖和爱。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