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出国

晨读课的钟声敲到第三下时，沈青枫的目光仍锁在斜前方的空座位上。那是江清渡的位置，桌面铺着她常用的浅蓝格子桌布，角落压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昨天她还笑着说“这个提神，下次分你一块”，可现在，椅背上空荡荡的，连她常背的浅灰书包都没出现。

他指尖揣着枚刚压好的梧桐叶书签，是周末在老校区的梧桐树下捡的，叶脉被他仔细压得平整，本想今早递给她，说“跟你上次夹在笔记里的很像”。可直到课代表收作业喊到“江清渡”，回应的只有一片安静，那枚书签在掌心被攥得发皱。

课间，沈青枫拦住了江清渡的前桌。男生挠了挠头，语气迟疑：“她……昨天下午就走了，说是要休学，听她家里人说，得回家好好养身体。”

“养身体？”沈青枫的声音顿了顿，心里忽然发紧，“她之前不还好好的吗？上周还跟我一起讨论月考的压轴题。”

男生没再多说，只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信封递给他：“这是她留的，说一定要交给你，还说……别找她，也别问她去了哪儿。”

信封很薄，封面上没写名字，只在右下角用铅笔描了片小小的梧桐叶，和他口袋里的那枚几乎重合。沈青枫捏着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是枚同样的梧桐叶书签，边缘还带着点细绒，像她之前递东西时轻轻碰到他指尖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五天前的傍晚，在教学楼楼下跟老师聊出国交流的事。“两年，去国外的生物实验室”，他当时说得认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江清渡背着书包站了很久，脸色比平时更白，却还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他当时还想跟她约“等我回来，给你带那边的标本”，最后只说了句“明天见”。

现在才懂，那时她没接话的沉默，不是害羞，是没说出口的告别。

上课铃响了，沈青枫把信封放进书包最里层，再抬头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空桌上，桌布的格子影子晃啊晃，却再也等不到那个会轻轻说“借过，我坐里面”的姑娘。他摸出口袋里的梧桐叶书签，夹进江清渡没带走的数学笔记里，书页间还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薄荷糖的清苦，像她每次低头解题时，悄悄忍住的轻咳。

“江清渡，”他对着空座位轻声说，声音轻得被风吹散，“你怎么连‘再见’都没跟我说。”

沈青枫收拾出国行李时，那封牛皮信封被从书包夹层翻了出来。信封边角已经磨得发毛，右下角的梧桐叶铅笔印晕开一点，像江清渡当时没说完的话，在他心里压了快一周。

他终于拆开信封，里面除了枚梧桐叶书签，只有一张折得整齐的便签。字迹很轻，是她惯有的小楷，只写了三行：“沈青枫，祝你出国顺利。别找我，我会好好‘养身体’。还有，梧桐叶会等秋天。”

“养身体”三个字被画了道浅线，沈青枫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处，忽然想起之前的细节——她总在课间偷偷擦汗，校服袖口总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上次讨论题目时，她忽然低头咳了两声，指尖攥着笔杆，指节泛白。他当时只问了句“要不要喝水”，她笑着摇头说“没事，有点感冒”。

原来那些“没事”，都是她藏起来的疼。

行李箱最底层，他放了江清渡没带走的数学笔记，夹着两枚梧桐叶书签——一枚是她留的，一枚是他捡的。旁边还放了个空的标本盒，是他本来准备装满国外的树叶带回来的，现在盒盖上贴着张便签，写着“等我回来，找你一起看梧桐叶落”。

出发去机场那天，沈青枫最后看了眼教室方向。隔着校门，能看见老梧桐树枝桠晃荡，阳光落在江清渡的空桌上，浅蓝格子桌布被风吹得轻轻动。他握紧口袋里的信封，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两年不算长，等他回来，一定要找到她，听她好好说一句“我回来了”，还要告诉她，他早就知道，她不是“感冒”，只是在独自扛着很难的事。

飞机起飞时，沈青枫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把那枚带着她字迹的便签放进钱包。阳光透过舷窗落在便签上，“梧桐叶会等秋天”几个字亮得晃眼，他忽然笑了笑，在心里说：“江清渡，我也会等。等秋天，等你，等我们再一起捡梧桐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