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碎星渊的范围，风里的铁锈味呛得人嗓子发紧，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扎。夜离突然顿住脚，肩头的小白狼炸起毛，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呜咽——俩小东西鼻子尖，早闻出深渊里裹着的凶气。
“前面就是渊口，别冒头。”夜离摸出醒魂晶往众人手里塞，指尖还沾着兽皮袋的灰，“影阁的人指定早到了，指不定在哪藏着放冷箭。”
沈砚秋攥紧铁剑，往前挪了两步——眼前猛地开阔，一个黑沉沉的深渊横在那，灰黑色的星屑雾在渊底滚得像开锅的粥，偶尔窜出点银色流光，没等看清就沉下去，跟活物在里头挣扎似的。渊口崖边歪着几具黑袍尸体，胸口都破着个箭洞，血还没全凝，显然刚死没多久。
“有人比咱们先动手。”林晚照立刻搭箭，弓拉得满圆，箭头对着渊口两侧的黑岩，“这箭伤是‘破风箭’的印子——青云宗的人？”
谢临渊蹲下去翻尸体袖口，指尖捻起点绣线：“不是，是星落阁的。这群管秘境的，怎么凑到碎星渊来了？”
凤栖梧踢了尸体一脚，眉峰皱得紧：“管他哪路的，死了干净，省得咱们费劲儿。”话刚落，渊口右侧岩后突然传出“哗啦”一声，一个穿星落阁白衣的少年踉跄着跑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个青铜盒子，后心插着支黑箭，血把白衣浸出一大片。
“救、救我！”少年看见他们，眼睛瞬间亮了，“噗通”坐在地上，声音发颤，“影阁的人在后面！要抢星钥——”
夜离金眼一沉：“星钥？开星核殿的？”
少年头点得像捣蒜，刚要张嘴，岩后已经冲出来几个黑袍人，为首的戴个青铜面具，手里弯刀泛着冷光，离老远就喊：“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沈砚秋往前站了半步，把少年挡在身后：“影阁的人，倒跑得挺快。”
面具人冷笑一声，手一扬：“杀了他们！星钥和界核碎片，全拿了！”
黑袍人立刻扑上来，刀光瞬间裹过来。林晚照箭最快，“咻”地一声，头一个冲上来的黑袍人手腕直接被射穿，弯刀“当啷”掉在地上；凤栖梧挥着蚀魂刃迎上去，刀刃劈在黑袍人肩甲上，火星溅得她手背生疼；谢临渊手一扬甩出银针，专挑关节穴位扎，没两招就撂倒俩。
沈砚秋对上那个面具人，铁剑刚撞上弯刀，虎口就震得发麻——这人力气大得邪门，招式又狠又毒，招招往心口、咽喉上砍。打了没几个回合，沈砚秋心里突地一跳：这步法，像极了青云宗的流云步，可每一步都透着阴狠，比流云步快一倍，也险一倍。
“你到底是谁？”沈砚秋冷声问，铁剑横劈过去，逼得面具人退了两步。
面具人不说话，突然摸出个黑色令牌，往地上狠狠一摔——“嘭”的一声，黑雾瞬间漫开，里面钻出来几只黑影，张牙舞爪地往沈砚秋扑。
“是影傀儡！”夜离喊了一声，话音没落已经化作银狼，扑上去就撕咬，“别碰！沾着就蚀魂！”
沈砚秋赶紧握紧水晶球，银辉“嗡”地涨开，黑雾瞬间被冲散。面具人见势不对，转身就往渊口跑，居然想跳崖逃生。林晚照早盯着他呢，箭“咻”地射出，直接穿透他脚踝。面具人惨叫一声，摔在崖边，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沈砚秋走过去，伸手摘下他的面具——看清脸的瞬间，他愣了：居然是赵霖！青云宗里总跟在林惊羽身后，一口一个“沈师兄”的小师弟。可现在赵霖眼里泛着黑气，嘴角勾着诡异的笑，整个人跟被抽了魂似的。
“是你……”沈砚秋声音发沉——赵霖怎么会成了影阁的人？
赵霖突然狞笑起来，手猛地往自己心口抓，居然掏出颗黑色的珠子——跟骨牙那枚蚀魂珠一模一样！“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他声音嘶哑，“这珠子里全是暗域怨气！炸开了，整个碎星渊都得塌！”
“住手！”沈砚秋伸手去拦，晚了——赵霖狠狠捏碎了蚀魂珠。黑色的怨气“轰”地冲天而起，渊口崖壁瞬间开始震动，碎石“哗啦啦”往下掉，脚下的地面都在晃。
那个星落阁少年突然喊起来，声音都变调了：“快跳下去！渊底星核殿有结界！能挡住怨气！”
谢临渊一把拽住沈砚秋的胳膊：“别犹豫！跳！”
沈砚秋没工夫想，余光瞥见夜离已经叼着小白狼往渊里跳，他跟着纵身跃下——失重感瞬间裹住全身，比断魂崖那次猛十倍。星屑雾刮在脸上，哪怕有避尘丹，也跟小刺似的扎得疼。沈砚秋死死攥着水晶球，银辉在周身裹出层护罩，顺手把身边往下坠的夜离往护罩里带了带。
不知坠了多久，脚下突然“咚”地踩到实地面，沈砚秋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居然落在个巨大的石厅里，四周墙壁上嵌着发光的星石，把整个厅照得亮堂堂的。
石厅中央立着三道石门，门上刻着不同的纹：左边是刀剑交错，中间是药草缠枝，右边是漫天星图。那个星落阁少年扶着墙站起来，喘得厉害，指着石门说：“这是第一层幻境……每道门对应‘执念’……得穿过才能去星核殿。我叫星澈……奉命来取星钥，开结界的。”
谢临渊盯着石门，眉峰皱着：“你说星钥能开星核殿，现在幻境挡路，怎么用？”
星澈晃了晃怀里的青铜盒子，声音还发颤：“星钥能感应对阵眼……能找出口。但一道门只能进一个人……得分开走。”
“分开？”凤栖梧立马皱眉，手按在刀柄上，“要是困在里头出不来怎么办？”
夜离已经摸出最后几块醒魂晶，往众人手里塞：“捏碎能醒一会儿……幻境出口汇合。沈砚秋，你走右边，星图跟你水晶球能应上，找阵眼快。”
沈砚秋接过醒魂晶，指尖捏得紧：“你们小心，不管看着啥，都别信。”
众人没再多说，谢临渊往左边刀剑门走，林晚照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俩人好歹能互相搭把手；凤栖梧拽了苏软一把，往中间药草门走；沈砚秋刚要往右边星图门动，夜离已经跟上来，肩头小白狼蹭了蹭他手背。
“我跟你走。”夜离语气没商量，“小白小灰能闻出幻境的假气。”
沈砚秋没拒绝，推门走了进去——刚进门，一股熟悉的气息就裹了过来：是青云宗后山的味道，桃花香混着经文的墨香。青石板路铺在脚下，两旁桃花开得正艳，林惊羽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卷经文，笑着喊他：“沈师弟，发什么呆？该去藏经阁抄经了，赵师叔都催了。”
沈砚秋心脏猛地一缩，眼眶瞬间热了——师兄？他几乎要抬步走过去，可口袋里的醒魂晶冰得硌手，猛地拽回他的神：师兄早魂飞魄散了，这是幻境！
“别信他！”夜离一把拽住他胳膊，声音发紧，“是你心里的执念——林惊羽师兄已经……”
话没说完，周围的景象突然“哗啦”扭曲了。桃花瞬间变成血红色，青石板路裂开大缝，林惊羽的脸像融化的蜡似的变了形，最后居然成了赵霖的模样，狞笑着扑过来：“沈砚秋！你明明能救我！却见死不救！你不愧疚吗？！”
沈砚秋攥紧铁剑，手却发颤——眼前的脸，一半是现在扭曲的赵霖，一半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喊“沈师兄”的少年。他居然下不去手。
“他不是赵霖！”夜离瞬间化作银狼，扑上去撕咬虚影，“是幻境拿你愧疚做的假！别被缠上！”
这话像盆冷水浇下来，沈砚秋猛地清醒，铁剑狠狠劈过去——虚影像碎玻璃似的炸开，石厅的景象刚冒出来，又“嗡”地变了。这次是腐骨林的孤坟，墓碑上“阿鸾之墓”四个字刻得清清楚楚，阿鸾就站在坟前，手里捧着个水晶球，笑着递过来：“沈公子，把这个给我，惊弦就能活过来。我们回青云宗，好不好？”
沈砚秋呼吸瞬间顿了——楚惊弦活过来？他们三个回青云宗，还像以前那样？桃花树下抄经，后山练剑，楚惊弦总笑他剑招慢……这些画面在脑子里翻涌，手都快抬起来去接水晶球了。
“沈砚秋！捏醒魂晶！”夜离的声音带着急，小白狼也扑过来，用脑袋狠狠蹭他的手。
沈砚秋猛地回神，手指一用力，醒魂晶“咔嚓”捏碎——清凉的气息炸开，阿鸾的脸瞬间扭曲，整个人化作无数黑色触手，铺天盖地往他扑。夜离立马挡在他身前，银狼的爪子撕咬着触手，沈砚秋趁机往孤坟看——墓碑底下的土松着，隐隐透着光。他冲过去，铁剑劈开挖开泥土，一块发光的星石露出来——是幻境阵眼！
剑刃落下，星石“嘭”地炸开，周围景象瞬间塌了。沈砚秋站稳时，已经到了第二层幻境——一片烧得焦黑的废墟，火还没灭，冒着黑烟。影阁阁主就站在废墟中央，手里举着块界核碎片，脸上戴的金色面具，跟焚星台见的假楚惊弦一模一样。
“你们总算来了。”阁主摘下面具，露出张和楚惊弦分毫不差的脸——只是左脸从眼角到下颌，刻着道狰狞的疤。“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他笑着，声音沙哑，“等你们把所有界核碎片送上门，让我重掌天墟！”
沈砚秋攥紧铁剑，声音发颤：“你不是楚兄……楚兄不会这么做。”
“我不是？”假楚惊弦大笑起来，废墟里突然冒出来无数人影，全是楚惊弦的模样，围着沈砚秋转圈，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是你害死了我，沈砚秋。是你——”
这些声音像针，扎得沈砚秋脑袋嗡嗡响。楚惊弦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最后那句“带它离开”，还有腐骨林里那句没说完的“阿鸾她……”——愧疚和疼一下子裹住他，几乎要把他拖进黑影里。
“别听他的！”夜离捏碎醒魂晶，银辉冲散了好几个人影，“他是影族余孽！寄生在楚惊弦身体里，想借界核开暗域！”
假楚惊弦脸色一变，手一扬，无数黑箭射过来。“咻咻”几声，林晚照的箭已经飞过来，把黑箭撞开；谢临渊甩出银针，逼得假楚惊弦后退；凤栖梧挥着刀从侧面冲过来，苏软扔出把药粉，挡住他的退路——居然是他们赶过来了。
“你们以为能赢？”假楚惊弦狞笑着，把界核碎片往自己心口按，“我早跟暗域怨气融在一起了！我死了，怨气就炸！把你们全埋在这！”
沈砚秋突然想起怀里的水晶球，赶紧攥紧——球体瞬间发烫，里面的界核碎片居然跟假楚惊弦心口的碎片“嗡”地起了呼应。假楚惊弦惨叫一声，心口的碎片开始往外冒，不受控制地往沈砚秋这边飞。
“不——！”假楚惊弦疯狂挣扎，可银辉已经裹住他，动都动不了。碎片“咻”地融进水晶球，完整的界核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把整个废墟照得亮如白昼。
假楚惊弦的身体“哗啦”散成黑雾，里面裹着团更黑的雾气，尖叫着被界核的光吸进去，瞬间没了踪影。废墟塌了，众人终于站在了星核殿里。
星核殿中央是个巨大的星陨池，池水里泛着银辉，最后一块界核碎片就悬在池心。星澈跑过来，打开青铜盒子，里面是把银色的钥匙——他把钥匙插进池边的凹槽，星陨池的水立马旋转起来，形成个巨大的漩涡。
“快拿碎片！”星澈喊得急，“漩涡能送咱们回地面！晚了就被卷进暗域了！”
沈砚秋走到池边，伸手握住碎片——指尖刚碰到，碎片就融进水晶球。整个星核殿突然震动，池水里“哗啦”冒出无数画面：千年前，阿鸾举着剑击碎界核，影族的惨叫响彻天地；楚惊弦握着长刀，把影族余孽往封印里压，最后连自己的神魂一起封了进去；青云宗后山，林惊羽把界核碎片藏进经文里，转身挡住黑袍人，最后被乱刀砍倒……
所有真相像潮水似的涌进脑子里，沈砚秋的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攥紧完整的界核，银辉从掌心漫开，裹住了整个星核殿。
“走！”谢临渊拽了他一把，率先跳进漩涡。沈砚秋跟着跳进去，耳边全是风声，夜离抱着小白狼就在他旁边，小白狼吓得紧紧闭着眼睛。
不知被卷了多久，脚下突然踩到实地面——他们居然落在了碎星渊崖边。怨气已经散干净了，东边天际线冒出来朝阳，金色的光洒在渊口，把之前的阴霾全冲散了。
星澈站起身，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多谢各位。界核齐了，修复天墟的事，就拜托各位了。”说完，他抱着青铜盒子，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沙丘后面。
众人站在崖边，看着朝阳把落星原染成金红色，谁都没说话。凤栖梧抹了把眼角，嘴里嘟囔着“破沙子迷眼”，可声音有点发哑；苏软笑着，眼眶却红了，手紧紧攥着药箱带子；林晚照收起弓箭，指尖轻轻摸过箭羽，眼神松快了不少；谢临渊扇着折扇，之前那点算计的笑没了，只剩实打实的轻松；夜离蹲下身，小白狼立刻蹭进他怀里，少年金眼里映着朝阳，软了不少。
沈砚秋捏着手里的界核，银辉温温的，贴在掌心。修复天墟的路还长——人族妖族的矛盾没解，影阁说不定还有余党，暗域的隐患也没除……可他居然不慌了。
身边有这群人呢。
谢临渊突然拍了他一下，折扇指了指沙叶城的方向：“走了走了，再磨蹭沙叶城的早市该散了。我可打听好了，那家卖沙枣糕的，晚了就抢不着。”
凤栖梧立马接话：“算我一个！顺便买件新披风，这破披风被星屑刮得全是洞。”
林晚照点头：“我去补点箭矢，之前的箭耗得差不多了。”
苏软笑着：“那我去看看药草铺，补点伤药。”
夜离抱起小白狼，站起身：“我知道哪家烤肉好吃，沙叶城西门那家，炙狼肉最香。”
沈砚秋看着他们闹哄哄地商量，突然笑了。他跟上去，风里的铁锈味早没了，只剩沙枣花的甜香——从碎星渊出来，往沙叶城去的路，好像比来时轻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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