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下重逢，残核低语

陨星原的沙暴终于停歇，露出被月光洗得泛白的大地。小白狼趴在半截星舰残骸上，鼻尖顶着一块沾血的界核碎片，狼眼盯着沙地里缓缓蠕动的银线——那是从碎片里渗出的光流，正顺着沙粒的缝隙，一点点汇入地下。

“呜……”它低低呜咽一声，用爪子刨开表层的沙，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甲板。甲板上刻着螺旋纹路，与沈砚秋影像里星舰核心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此刻纹路中流淌的不是银光，而是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

沙地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挣扎。小白狼猛地竖起耳朵，狼爪加快了刨沙的速度，星晶砂在它爪下飞溅，露出一截灰布衣袖——是沈砚秋常穿的那种粗布，袖口还沾着无妄海的黑色淤泥。

“沈……沈砚秋？”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沙地里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小白狼抬头，看到凤栖梧站在残骸旁，手里的蚀魂刃掉在沙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是循着界核碎片的共鸣赶来的，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沙地里的人半个身子还埋在沙中，银线正从他的胸口涌出，与地下的星舰纹路相连。

沈砚秋缓缓睁开眼，瞳孔里的银光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想抬手，却发现手臂被星舰的金属碎片刺穿，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碎片滴落，在沙地上晕开一朵朵小花。“凤……凤栖梧？”他的声音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我……这是在哪？”

“陨星原！你在陨星原！”凤栖梧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想要拔开他胸口的金属碎片，却被小白狼用头拦住。狼眼盯着碎片上的螺旋纹路，那里的暗红色液体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带着刺骨的寒意。

“别碰……”沈砚秋咳出一口血，血珠落在沙地上，立刻被星晶砂吸收，“这是星舰的‘锁魂栓’，连着核心舱的残核……一拔开，我的神魂会被吸进残核里。”

凤栖梧这才注意到，他胸口的皮肤下，有无数银线正与锁魂栓缠绕，像血管一样搏动。那些银线的尽头，是埋在沙下的星舰核心舱，舱体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散发着与界核碎片同源的气息。

“夜离……夜离他启动星核炮时，我就在核心舱里。”沈砚秋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回忆破碎的片段，“星舰崩塌时，残核把我卷了进来……它用我的神魂当‘薪柴’，维持着最后一点能量。”他笑了笑，嘴角的血迹让笑容显得格外苍白，“说来也巧，你的界核碎片引动星核炮时，残核的能量被激活了，才把我从‘假死’里拽了出来。”

小白狼突然对着核心舱的方向低吼，狼爪指向沙地上一道新出现的裂痕。裂痕中渗出黑色的雾气，带着影族后裔的蚀魂瘴气息，还夹杂着星噬虫特有的嘶鸣。

“他们追来了。”凤栖梧捡起蚀魂刃，警惕地看着裂痕，“噬魂城的余孽，还有……猎星者的残兵。”

沈砚秋的目光落在裂痕上，瞳孔里的银光骤然亮了几分：“不是残兵……是‘噬星主母’。”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猎星者的首领，能操控星噬虫的母巢，当年陨星墟的舰队就是被她毁掉的。”

裂痕突然扩大，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甲的巨爪从沙下伸出，爪尖的倒刺上挂着星舰残骸的碎片。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破土而出——那是一只像蜘蛛却长着七颗头颅的怪物，每个头颅的眼眶里都爬满了星噬虫，口器中滴落的粘液将星晶砂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天墟的蝼蚁……”七颗头颅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只虫在嘶鸣，“交出界核残魂，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凤栖梧挥刀劈向巨爪，蚀魂刃的金光与鳞甲碰撞，竟被弹开了。她后退几步，才发现怪物的鳞甲上覆盖着一层星晶砂，能吸收灵力攻击。“它不怕灵力！”

“攻击它的眼睛！”沈砚秋喊道，银线从他胸口涌出，在沙地上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星噬虫的冲锋，“星噬虫的母巢在它的头颅里，眼睛是唯一的弱点！”

小白狼会意，化作一道白影冲向最近的头颅，狼爪精准地拍向眼眶。星噬虫被拍得四散飞溅，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巨爪横扫过来，将小白狼拍飞出去，撞在星舰残骸上。

“小白！”凤栖梧目眦欲裂，蚀魂刃上凝聚起全身灵力，金色的光流顺着刃身蔓延，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残影，直取怪物的左眼。

就在刃尖即将触碰到眼眶的瞬间，怪物的脖颈突然扭曲，第七颗头颅从阴影中探出，口器中喷出黑色的粘液，缠住了凤栖梧的手腕。粘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护魂膏在接触的瞬间就化作白烟，疼得她差点松手。

“凤栖梧！”沈砚秋的银线突然暴涨，顺着粘液缠上怪物的脖颈，银光与黑色粘液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的脸色瞬间惨白，胸口的锁魂栓刺得更深，暗红色的液体涌得更急了，“用金簪！刺它的头颅连接处！”

凤栖梧忍着剧痛，将金簪拔出，灵力灌注其中。金簪化作一道金光，顺着银线的轨迹，精准地刺入第七颗头颅与脖颈的连接处。那里没有鳞甲覆盖，只有一层薄薄的膜，膜下隐约能看到跳动的星噬虫母巢。

“噗嗤——”

金簪穿透薄膜的瞬间，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七颗头颅同时炸开，星噬虫的尸骸像雨点般落下。巨爪失去力气，重重砸在沙地上，激起漫天星晶砂。

凤栖梧瘫坐在沙地上，手腕被腐蚀的地方露出森白的骨茬。她看着沈砚秋胸口的锁魂栓，银线已经黯淡了许多，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撑住！我这就想办法把它拔出来！”

“别费力气了。”沈砚秋摇摇头，银线从他指尖涌出，在沙地上勾勒出星舰核心舱的全貌，“残核的能量快耗尽了……它撑不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核心舱的位置，那里的螺旋纹路正在发光，“但它留下了一样东西……陨星墟的‘星图全卷’，藏在残核最深处。”

小白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用鼻子拱了拱沈砚秋的手。沈砚秋摸了摸它的头，银线顺着狼爪注入，在它眉心留下一个银色的印记：“小白能找到星图……它的血脉能与星舰残魂共鸣。”

凤栖梧看着他胸口的锁魂栓，突然想起苏软的护魂膏：“苏软！苏软的药能护住你的神魂！我这就去叫她！

“来不及了。”沈砚秋笑了笑，银线从他胸口延伸到凤栖梧的手心，在她掌心留下一个六芒星印记，“这是界核的‘共鸣印’……能让你暂时调动残核的能量。星图里有猎星者母星的弱点，还有……影族母星的真正坐标。”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瞳孔里的银光渐渐涣散：“告诉谢临渊他们……别为我难过……天墟的路还很长……”

银线突然绷直，然后寸寸断裂。沈砚秋的头歪向一边，胸口的锁魂栓不再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星舰核心舱的螺旋纹路也随之黯淡，沉入沙下，再也没有亮起。

凤栖梧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眼泪落在沙地上，被星晶砂瞬间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小白狼趴在沈砚秋的胸口，狼眼盯着他涣散的瞳孔，像是在等待主人再次睁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凤栖梧将沈砚秋的身体轻轻放入沙坑，用星舰残骸的碎片为他筑起一座小小的坟茔，坟前插着那半块沾血的界核碎片。

小白狼突然对着沙坑低吼，鼻尖在沙地上嗅着，然后猛地刨了起来。星晶砂下，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完整的星图，图的边缘用陨星墟文字写着一行字：“星火不灭，故土可期。”

凤栖梧将金属板收好，掌心的六芒星印记微微发烫。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沈砚秋用最后的神魂换来的星图，是天墟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们必须走完的路。

“我们走。”她对小白狼说，声音沙哑却坚定。

小白狼蹭了蹭坟茔上的界核碎片，然后跟在她身后，朝着落星原的方向走去。朝阳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沙地上写下新的誓言。

陨星原的风再次升起，卷起星晶砂，覆盖了坟茔的痕迹，却吹不散空气中残留的银线气息。那些散落在沙下的残核低语，那些刻在星图上的坐标，都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约定——

总有一天，他们会带着星火，回到真正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