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沉重的枷锁
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陈启跪坐在地上,许久未曾动弹,仿佛化作了另一尊蒙尘的家具。紫檀木盒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如同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灾厄,无声地弥漫在房间的空气里,压得他几乎窒息。
祖先的邪术、叔公的疯狂、变异的纸傀、渴望化形的黑影……每一个词都沉重得如同实质,砸在他的认知之上。他不再是偶然闯入的旁观者,他是陈云山的后代,他的血脉就是原罪,也是责任。叔公将这烫手的山芋,这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祸根”,强行塞到了他的手里。
逃?像叔公临终嘱咐的那样,带着盒子远走高飞,找个地方把它永远埋起来?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只要拿起盒子,离开这个诡异的小镇,或许就能重新获得安宁。
但他的目光扫过那本深蓝色的《灵柩纸录》,那块氤氲着血色的玉牌,还有叔公那封被血渍晕染的绝笔信。他能逃掉吗?那个棚屋里的黑影,那些能四处活动的纸人,它们会允许知晓秘密、携带“钥匙”的他轻易离开吗?更何况,叔公信中所说的“清河镇恐将有大难”,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良心之上。
一走了之,灾难爆发,这里的居民怎么办?林薇呢?那些虽然讳莫如深却也只是普通人的镇民呢?
一种无力感深深攫住了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道士,不是英雄,他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第二节:疑云再起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谁会给他打电话?他在这个镇上几乎没有认识的人。除了……林薇?她给过自己号码。
犹豫了一下,他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
“喂?是陈先生吗?”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林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还带着一丝背景的风声,似乎她在外面。
“是我。”陈启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先生,您没事吧?”林薇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我刚才……好像看到您从镇东头老宅那边跑回来,脸色很不好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看到了?她看到自己从老宅仓皇逃出的样子?她当时在哪里?为什么那么巧又在附近?
“没什么,只是进去收拾,里面灰尘太大,有点呛到了。”陈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编造着借口,但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下意识地看向地上的木盒,迅速将盒盖盖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伪。
“哦……没事就好。”林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但那份疑虑并未完全消散,“我只是有点担心您。那边老房子多年没人住,阴气重,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您还是……尽量少去吧。”
又是这种模糊的警告。听起来是关心,但此刻在陈启听来,却更像是一种试探和监视。她是在确认自己的状态?还是在警告自己远离老宅?
“谢谢关心,我会注意的。”陈启不想再多说。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随时打我电话。”林薇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陈启缓缓放下手臂,眉头紧锁。林薇的这个电话,时机太过巧合,内容也耐人寻味。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单纯的关心?还是那个幕后操纵纸人的黑手在试探?或者,她是另一个知晓内情,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保持沉默的知情人?
第三节:窗外的异样
与林薇的通话让陈启更加心神不宁。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街道上行人寥寥,一切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当他目光扫过对面那排房子的屋顶时,瞳孔骤然一缩!
在对面的屋顶边缘,背阴的地方,似乎立着一个小小的、色彩鲜艳的点!
是看错了吗?他猛地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强光手电,调整焦距,如同望远镜般对准那个方向望去——
没错!
是一个粗糙劣质的纸童女!穿着红纸衣绿纸裤,脸上画着扭曲的笑容!它一动不动地立在屋脊的阴影里,那双空洞的黑点眼睛,正精准地、沉默地对着他窗口的方向!
它在那里!它在监视他!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它们果然没有放弃!它们知道他在哪里!这个纸人比昨晚那个更隐蔽,更像一個岗哨!
他猛地拉上窗帘,心脏狂跳。它们不仅在老宅活动,它们的触角已经伸到了镇上,甚至直接到了他的窗外!
那个紫檀木盒,就像一個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灯塔,吸引着那些邪异的存在不断靠近。
第四节:抉择
不能再待在这个旅社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窗户、房门,根本无法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纸人。而且,林薇的电话也表明,他可能处于某种监视之下。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但是,去哪里?带着这个盒子,他能去哪里?火车站?汽车站?那些地方人多眼杂,但同样可能被追踪。而且,一旦离开清河镇,他又该如何处理这个盒子?埋掉?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而一走了之吗?
叔公信中提到的方法在他脑海中盘旋——“至阳之火”、“雷击桃木”、“正统超度”。
超度?他猛地想起一个人——李老倌!
李老倌是专业的纸扎匠,他必然深知丧葬超度之事!虽然他极度恐惧“点睛”,但他或许知道哪里能找到有真本事的法师,或者了解一些正统的化解之法?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与此事有关联,却又似乎站在“规矩”这边的知情人!
去找李老倌!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向!虽然风险极大,李老倌的态度也可能极其恶劣,但总比坐以待毙,或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要好!
第五节:夜行
打定主意,陈启不再犹豫。他将《灵柩纸录》、血魄玉和叔公的信小心地用原本的丝绒包裹好,重新放入紫檀木盒,锁好。他不敢将盒子单独留在房间,只能将其放入背包,贴身携带。
他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他必须趁着天色还亮,尽快行动。等到夜晚,那些东西只会更加猖獗。
他再次检查了后腰的砍柴刀,将强光手电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快速下楼。
旅社老板娘不在柜台。他快步走出旅社,警惕地扫视着街道和屋顶。那个监视他的纸童女似乎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压低帽檐,认准方向,朝着镇中心纸扎铺的位置,快步走去。他能感觉到,背后那空洞的注视,如芒在背。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否是答案,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