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夜魘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树枝拍打窗棂的声音像指甲刮墙，一声声往骨头缝里钻。我死死盯着春雪的尸体，她的眼睛还睁着，嘴角凝固着那个诡异的弧度。粉色泡沫已经干成硬壳，粘在她下巴上。

歌声又响起来了。

比之前更近，像是从房梁上滴下来的。我翻身坐起来，手里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喉咙发紧，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潭底妈妈等着你……”

声音不对。不是春雪那种断断续续的气音，是童声，脆生生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我抓起防狼喷雾，贴着墙根往门口挪。春雪的脚踝还在门缝外头，青灰色的皮肤上浮着细密的鳞片。我伸手推了推她的脚，纹丝不动。

“生下小鱼做嫁衣……”

歌声变了调，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哼唱。我猛地回头，香炉里的粉色粘液正在冒泡，咕嘟咕嘟地往外涨。墙上的雕花纹路活了一样，顺着木纹往地板爬。

一股腥气冲得我鼻腔发酸。我扯过被子盖住香炉，可那味道还是钻进肺里，脑袋开始发晕。

“逃……快逃……”

这次是春雪的声音。我一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正按在她冰凉的胳膊上。指尖传来沙沙的触感，像摸到了鱼鳞。

我缩回手，后退两步撞上了床沿。喉咙里泛起苦味，视线开始模糊。地板上的影子扭曲变形，慢慢拉长成一个人形。

“崔湘。”

是母亲的声音。

我浑身一颤，抬头看见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水痕。那道水痕突然动了，顺着墙面往上爬，最后停在房梁中央。

“别怕。”

声音越来越清晰。我鬼使神差地爬上床，仰头望着那道水痕。它开始旋转，像漩涡一样把我的意识吸进去。

天旋地转。

等我再睁眼的时候，四周全是黑水。我站在潭底，脚下是软绵绵的泥。可奇怪的是，我不会下沉，也不会窒息。

前方有锁链。

一条条粗大的铁链从四面八方伸来，尽头扎进一团巨大的肉块里。肉块表面鼓着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妈妈？”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肉块突然剧烈抖动，一张人脸从里面挣出来。是母亲！她的眼白翻成了纯白色，但眼角却有泪珠往下淌。

“别靠近！”她的嘴唇开合，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他们会利用你……”

我想往后退，可双脚像被泥浆吸住。

母亲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错位，最后变成一张血盆大口。我吓得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

手臂一阵刺痛。

我低头看去，皮肤上浮出一片鱼鳞状的斑纹，颜色和春雪脸上的鳞片一模一样。斑纹随着心跳明暗交替，像是在呼吸。

“不……不可能……”我使劲搓手臂，可那些鳞片纹丝不动。

门外传来脚步声。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一双青灰色的脚踝停在门前，皮肤表面有细小的鳞片反光。

脚步声消失了。

我等了半分钟，才敢去开门。春雪的尸体不见了，地板上只留下一滩粉色液体，正顺着墙缝往里渗。

我蹲下来看，那液体居然聚集成一把钥匙的形状。

就是村长给我的那把。

“你终于看到了。”

我猛地转身，发现那张照片还躺在床头。是母亲抱着婴儿的照片，背面写着：“逃不掉的，你是最好的容器。”字迹和春雪的一模一样。

我攥着照片的手直发抖。喉咙里堵着一股气，想喊又喊不出来。

香炉里的粘液突然沸腾，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轮廓——是人面鱼的胚胎。

“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我跌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鳞片。

“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窗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