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雪来得猝不及防，清晨推开窗，军区大院的屋顶和树梢都裹了层白霜。顾清俞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却没看见往常等在石阶下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天沈煜年放学时说的话——沈爷爷知道他上周和人打架，要罚他周末在院子里站两个小时。
顾清俞裹紧围巾，踩着积雪往沈家走。刚拐过街角，就看见沈煜年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沈家门前的梧桐树下，双手插在口袋里，耳朵冻得通红，脚下的雪被踩出一圈圈印子。
“你怎么不穿厚点？”顾清俞快步跑过去，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沈煜年脖子上绕。围巾还带着他的体温，裹住沈煜年冰凉的脖颈时，对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沈煜年低头看着顾清俞踮着脚系围巾的样子，嘴角偷偷翘起来：“爷爷说罚站要心诚，不让穿厚衣服。”他伸手碰了碰围巾上的毛绒球，“你把围巾给我，你不冷吗？”
“我不冷。”顾清俞把围巾系紧，抬头看见沈煜年冻得发紫的鼻尖，心里有点慌，“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别去！”沈煜年连忙拉住他，“爷爷在客厅坐着呢，看见要骂人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硬糖，塞进顾清俞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就不冷了。”
顾清俞含着糖，甜意却没压下心里的着急。他看着沈煜年在雪地里来回跺脚取暖，忽然转身往家里跑：“你等我一下！”
没一会儿，顾清俞抱着个油纸包跑回来，里面裹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是早上妈妈刚烤好的，他本来想带到学校当课间点心。“快拿着，暖手。”他把烤红薯塞进沈煜年手里，“爷爷问起，你就说是我硬塞给你的。”
沈煜年捧着温热的烤红薯，指尖的冰凉瞬间被暖意裹住。他看着顾清俞冻得发红的耳朵，把烤红薯掰成两半，递过去一半：“一起吃，甜得很。”
顾清俞摇摇头：“我不吃，你快吃，暖暖身子。”
“不吃我就扔了。”沈煜年作势要把红薯往雪地里扔，顾清俞连忙伸手拦住，只好接过小半块红薯。甜糯的红薯在嘴里化开，带着焦香的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滑，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
两人就着雪天，在梧桐树下分吃了烤红薯。沈煜年把红薯皮仔细包好塞进兜里，说要带回家扔在垃圾桶里，免得被爷爷看见。顾清俞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不是怕，是不想让爷爷生气。”沈煜年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顾清俞——是枚用红绳系着的小铜铃，铃身上刻着个“俞”字。“昨天在小卖部看见的，觉得好看，给你编了个绳。”
顾清俞接过铜铃，轻轻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雪地里散开。他把铜铃系在书包拉链上，抬头看着沈煜年：“谢谢你。”
“谢什么，你都给我烤红薯了。”沈煜年笑了笑，看了眼天色，“快到点了，你快去上学，别迟到了。”
顾清俞点点头，却没立刻走，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个暖水袋——是妈妈昨晚灌好的，他早上偷偷装在书包里的。“这个给你，放在口袋里暖手。”他把暖水袋塞进沈煜年的校服口袋，又把对方的口袋按了按，“别被爷爷发现了。”
沈煜年捏着口袋里温热的暖水袋，心里甜得像吃了蜜。他看着顾清俞转身跑向校门口的背影，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暖水袋，连带着冻得发僵的指尖都有了力气。
那天下午放学，顾清俞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沈煜年骑着自行车等在路边，脖子上还围着他早上给的围巾，书包拉链上挂着的小铜铃，在风中轻轻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来！”沈煜年拍了拍后座，脸上带着笑，“爷爷看我站得乖，把自行车还给我了。”
顾清俞爬上后座，伸手抓住沈煜年的衣角。自行车慢悠悠地往前晃，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顾清俞看着沈煜年的后背，忽然想起早上雪地里的烤红薯，忍不住小声说：“沈煜年，以后罚站，我还来陪你。”
沈煜年的后背僵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声音在冷空气中散开：“好啊，那你下次记得多带个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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