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在十点整准时响起，像一把浸了温水的钥匙，轻轻拧开了高三学子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暮色沉沉的校园褪去白日的喧嚣，只有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长长的、毛茸茸的光影，晚风裹着夏末的凉意，掠过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将细碎的叶片影子摇落在地面，送来阵阵清苦又治愈的香气。周砚秋刚把最后一本蓝皮复习资料塞进书包，手腕就被一只带着薄汗却温热的手猛地攥住。

“走！夜宵冲一波！”江叙白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尾音都带着上扬的弧度，手里的饭卡被他晃得“哗啦”作响，少年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几分复习时的倦意，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子，“张阿姨下午偷偷告诉我，今天有新出炉的奥尔良炸鸡腿，外皮炸得金黄酥脆，咬一口能飙汁，去晚了可就只能啃干巴巴的馒头了！”

周砚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皙的手指轻轻拍掉手腕上那只不安分的手，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认真：“江叙白，你上周体检报告上体脂率都超标三个点了，还惦记着炸鸡腿？今天必须搭配蔬菜沙拉，没得商量。”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骨节，说话时眼神专注，像在拆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高三复习多费脑子，不得靠点高热量扛着嘛！”江叙白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食堂方向跑，运动裤裤脚扫过地面，脚步轻快得像阵风，“就吃一个，真就一个！吃完我明天主动啃青菜，绝不耍赖，我以篮球社社长的名义发誓！”少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虎牙微微露出，鲜活又热烈。

两人穿过空旷的操场，晚风掀起他们的衣角，远远就看见食堂那盏暖黄色的灯，像暗夜里的星星，温柔地亮着。高三专属的夜宵窗口前，已经零星站了几个低头刷题的学生，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滑动。江叙白一冲进去，就直奔最里面的炸物窗口，踮着脚朝里探头，声音清脆：“张阿姨，我的鸡腿留着没？”

张阿姨系着藏青色的围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眼角带着温和的笑，从保温柜里端出两个裹着金黄外皮的鸡腿，递到窗口：“就等你俩呢，刚炸好的，还热乎着，小心烫嘴。”她的手上沾着些许油星，却干净整洁，动作麻利又温柔。

江叙白刚要伸手去接，周砚秋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他的手，转头对张阿姨笑得温和，露出浅浅的梨涡：“阿姨，麻烦再给我们加两份蔬菜沙拉、一碗小米粥和两个全麦馒头，谢谢。”他说话时语速平稳，语气礼貌，让人不忍拒绝。

“周砚秋！”江叙白急得跳脚，眉头皱成一团，像只被抢了食物的小兽，“那沙拉跟吃草似的，寡淡无味，怎么配我的奥尔良鸡腿！”他伸手就要去抢餐盘，却被周砚秋稳稳按住。

“要么吃沙拉，要么今天别碰夜宵。”周砚秋双手抱胸，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喙。周围排队的同学忍不住笑起来，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打趣道：“江叙白，你这‘饮食监管员’管得也太严了！”江叙白脸颊瞬间红到耳根，像熟透的苹果，只好悻悻地妥协：“行吧行吧，沙拉就沙拉，但是这两个鸡腿，必须都归我！”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江叙白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鸡腿，不顾烫嘴狠狠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嘴里发出“咔嚓”的声响，鲜嫩的肉汁瞬间迸发出来，顺着嘴角往下淌。“绝了！这也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说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又伸手想去拿另一个鸡腿。周砚秋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背，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先吃三口菜，不然油腻得消化不良，影响晚上刷题效率。”

江叙白委屈地瘪了瘪嘴，慢吞吞地夹起一筷子生菜，嚼了两下，突然眼睛一亮，嘴里的食物还没咽干净，就含糊地问：“对了，今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那个圆锥曲线的辅助线，你是怎么画的？我卡了半小时都没思路，草稿纸都用了三张。”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凌乱的线条。

周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色水笔，抽出一张干净的草稿纸，一边画一边耐心讲解：“你看，连接AC，利用椭圆的定义，再结合韦达定理，就能把未知量转化为已知条件……”他的字迹工整清秀，画图时线条流畅，偶尔抬头看向江叙白，眼神专注又认真。两人头挨着头，一边小口吃着夜宵，一边小声讨论题目，偶尔为一个解题步骤争得面红耳赤，江叙白急得手舞足蹈，周砚秋则耐心地一遍遍讲解，转眼又因想到新的思路而相视一笑。月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满是公式的草稿纸上，也洒在少年们认真的脸庞上，温柔又治愈 。

“好啊你们俩，竟然偷偷吃独食！”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和笑意。林小夏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微微卷曲，穿着一件粉色的卫衣，手里端着餐盘走过来，脸上满是“抓包”后的得意。她身后跟着张宇和王浩，张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错题本，斯斯文文的；王浩则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服，大大咧咧地端着餐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叙白餐盘里的鸡腿。“我们在教室整理错题集晚了十分钟，就知道你们肯定先溜来吃夜宵，果然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林小夏说着，从随身的保温袋里掏出几个包装精致的糯米糍，递到周砚秋和江叙白面前，“给你们带了我妈妈做的糯米糍，蔓越莓味的，超好吃，下次可不准偷偷吃夜宵不叫我们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甜美又活泼。

王浩凑到江叙白的餐盘前，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去拿鸡腿：“叙白，好兄弟，给我尝一口呗，就一小口，我保证就尝一下味道！”他说着，手指已经快要碰到鸡腿，眼神里满是渴望。

“想得美！这可是张阿姨特意留给我的，要吃自己去买！”江叙白赶紧把餐盘往怀里护了护，像护着宝贝似的，眉头皱成一团，“不过，下次咱们可以组队来吃夜宵，周砚秋负责‘饮食管控’，我负责打探好吃的，保证大家吃得健康又开心！”他说着，又咬了一大口鸡腿，故意做出一脸满足的表情，气得王浩直跺脚。

从那以后，每天晚自习结束后，食堂靠窗的那个位置，就成了“快乐学习小组”的专属地盘。江叙白依旧执着于各种高热量美食，每次点餐时都要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会在周砚秋坚定的眼神下，乖乖地加上一份蔬菜沙拉；林小夏的点心从不重样，今天是软糯香甜的糯米糍，明天是酥脆的蔓越莓饼干，后天又变成了小巧可爱的曲奇，每次都能给大家带来惊喜，她总是笑着看着大家吃点心，眼神里满是欢喜；张宇会提前整理好当天的学习难点，借着吃夜宵的时间，向周砚秋请教，他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记录，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及时提问，态度谦逊又好学；王浩则是小组里的“气氛担当”，他模仿物理老师拖长音讲课的模样，惟妙惟肖，逗得大家笑出眼泪；偶尔还会分享童年背古诗闹的笑话，把“床前明月光”背成“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吃狗粮”，引得大家纷纷效仿，食堂里满是少年们的欢声笑语，连隔壁桌的同学都忍不住跟着乐 。

这天晚上，几人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张阿姨推着一辆小推车从后厨走出来，车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玻璃碗，碗里装着粉粉嫩嫩的甜品，椰奶的清香混合着芒果的甜意，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垂涎欲滴。“同学们，今天新做的限定芒果椰椰西米露，就这最后五份，先到先得哦！”张阿姨笑着吆喝了一声，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柔。

江叙白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丢下手里的全麦馒头就往小推车冲，却被周砚秋一把拉住手腕：“先把碗里的小米粥喝完，不然吃甜的该腻了，容易胃疼。”周砚秋的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眼神里满是关切。

“就尝一口！就一小口！我保证喝完粥！”江叙白急得直跺脚，语气带着恳求，趁周砚秋稍微松手的瞬间，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过去，可刚跑两步就撞到了旁边的餐椅，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趔趄。等他稳住身子，就见王浩已经端着一碗西米露，得意地朝他晃了晃：“哈哈哈，江叙白，你这速度也太慢了，连我都比不上，还想抢第一？”王浩笑得一脸得意，露出两颗小虎牙，格外张扬。

“拿来吧你！”江叙白不服气，伸手就去抢王浩手里的西米露，两人一个躲一个抢，闹得不可开交，餐盘里的西米露都差点洒出来。林小夏和张宇趁机各端起一碗，林小夏小心翼翼地捧着碗，生怕洒出来，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张宇则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上扬。最后一碗被赶过来的周砚秋稳稳拿在手里，他无奈地看着打闹的两人，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别闹了，这个给你。”说着，把西米露递到江叙白面前。

江叙白立刻眉开眼笑，也顾不上和王浩打闹了，接过西米露，舀了一大勺递到周砚秋嘴边：“你也尝尝，超甜的，芒果味特别浓！”周砚秋微微一愣，看着江叙白期待的眼神，张嘴吃下，冰凉清甜的口感在舌尖散开，芒果的果香和椰奶的醇厚交织在一起，瞬间驱散了夜晚的闷热和复习的疲惫。两人相视而笑，眼里都带着温暖的笑意。林小夏和张宇见状，忍不住起哄：“哟~ 你们俩这默契，也太甜了吧！”食堂里满是少年们清脆的笑声，引得张阿姨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转凉，大家渐渐发现，张阿姨总是格外照顾他们——炸鸡腿会特意留最外酥里嫩、汁水最足的；小米粥永远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不烫也不凉；就连限量的芒果椰椰西米露，也会悄悄给他们多放一勺芒果果肉；有时他们来晚了，张阿姨还会特意给他们留着夜宵，怕他们饿肚子。“张阿姨总这么照顾咱们，咱们也该给她准备个小惊喜，表达一下感谢。”这天吃夜宵时，周砚秋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提议道。大家一拍即合，纷纷点头赞同，决定亲手做一份礼物送给张阿姨 。

周末，几人凑在学校的活动室里忙碌起来。活动室里阳光充足，洒在木质的桌子上，格外温暖。林小夏擅长画画，她拿出画纸和彩笔，认真地在贺卡上画了食堂的暖黄窗口，窗口前摆着炸鸡腿、小米粥和西米露，还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夜宵的模样画成圆滚滚的Q版小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张阿姨站在一旁，手里端着餐盘，笑容温柔慈祥，画得生动又暖心；张宇写字工整，他拿出钢笔，在贺卡背面写了满满一页感谢的话，字里行间满是真诚：“亲爱的张阿姨，谢谢您每天为我们准备热乎的夜宵，谢谢您总是记得我们的喜好，在高三忙碌的日子里，您的照顾像一束光，温暖了我们的时光……”；王浩手巧，他拿出彩色卡纸和剪刀，剪了星星、鸡腿、西米露、蔬菜沙拉形状的贴纸，仔仔细细地把贺卡装饰得格外可爱，还在边缘贴了一圈蕾丝花边；周砚秋和江叙白则利用午休时间，去校外的文具店挑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围巾质地柔软，摸起来格外舒服，想着天气渐凉，张阿姨早晚在食堂忙活，肯定用得上，两人还特意在围巾的角落里绣了一个小小的“暖”字 。

晚自习结束后，夜色渐浓，几人端着提前订好的小蛋糕，蛋糕上插着几根小小的蜡烛，悄悄走到正在收拾餐具的张阿姨面前。“张阿姨，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林小夏把贺卡和围巾递过去，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和激动，双手微微颤抖。

张阿姨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过贺卡慢慢打开，看着上面稚嫩又暖心的画和文字，眼眶渐渐湿润了，她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这孩子，阿姨就是做了该做的事，你们倒是有心了，还特意给阿姨准备礼物。”她轻轻摸了摸围巾柔软的布料，感受着上面的温度，又看向眼前站得笔直的少年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张阿姨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暖：“快尝尝蛋糕，阿姨给你们热了牛奶，配着吃才不腻。”

那天的夜宵时间，张阿姨搬了把椅子坐在他们身边，听着大家分享复习时的趣事——江叙白把“洛必达法则”念成“洛必达法师”，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的糗事；林小夏为了背英语单词，把便利贴贴满了房间的墙壁、衣柜和镜子，结果被妈妈当垃圾扔掉，回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差点哭出来的经历；张宇解出一道困扰了很久的数学难题后，激动得打翻了水杯，把草稿纸都弄湿的瞬间；周砚秋熬夜复习，早上迷迷糊糊把牙膏当成洗面奶，差点把脸搓红的笑话。张阿姨偶尔插几句话，讲着往届学生来吃夜宵的故事，有的学生考前紧张得吃不下饭，她就特意煮了清淡的粥；有的学生考后开心地来分享喜讯，给她带了家乡的特产。食堂里的灯光温柔，空气中飘着蛋糕的甜香和牛奶的暖意，少年们的笑声和张阿姨温和的话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高三最治愈、最温暖的画面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校园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大褂。第二天早上，食堂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走路都很困难。“咱们去帮张阿姨扫雪吧，不然她进出太不方便了。”周砚秋提议道，大家立刻响应。他们拿着扫帚和铲子，早早地来到食堂门口，江叙白力气大，负责用铲子铲雪，动作麻利又迅速；周砚秋则拿着扫帚，把铲起来的雪扫到路边，动作认真又细致；林小夏和张宇负责清理门口的积雪，确保行人能安全通过；王浩则时不时搞点小恶作剧，把雪揉成雪球扔向大家，引得一阵欢笑。不一会儿，大家就把食堂门口的雪清理干净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雪沫，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开心 。

张阿姨看着清理干净的路面，又看着浑身是雪的少年们，心里满是感动。晚上夜宵时，张阿姨特意给他们准备了热气腾腾的饺子，有白菜猪肉馅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一个个饱满圆润，冒着热气。“这是阿姨早上特意包的，你们扫雪辛苦了，快趁热吃，暖暖身子。”张阿姨把饺子端到他们面前，语气里满是心疼和关切。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的饺子，心里暖洋洋的。江叙白吃得最快，嘴里塞满了饺子，含糊地说：“张阿姨，您包的饺子也太好吃了，比我妈包的还香！”周砚秋则慢慢地吃着，时不时给身边的人递纸巾，眼神温柔；林小夏小口吃着饺子，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张宇推了推眼镜，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王浩则一边吃一边讲着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食堂里热气腾腾，饺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温暖了整个寒冷的冬夜 。

之后的日子里，夜宵时间依旧是他们最期待的时刻。有时是为了一道解不出的物理题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发表自己的见解，最后在周砚秋的讲解下豁然开朗；有时是分享一块林小夏新做的饼干，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格外开心；有时是看着江叙白被周砚秋“逼着”吃蔬菜，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有时是听张阿姨讲那些往届学生的故事，感受着青春的美好和温暖。这段藏在高三夜灯下的夜宵时光，没有堆积如山的试卷带来的沉重压力，只有美食的治愈、友谊的陪伴和陌生人的善意，像一颗甜甜的糖，融化在紧张又忙碌的复习岁月里，成为少年们心中最温暖、最珍贵的记忆，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都会觉得格外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