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毒藤丛比记忆中更茂密,墨绿的藤蔓缠着尖锐的倒刺,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像无数条蛰伏的毒蛇。陈姑娘扶着刚能起身的陈医师躲在巨石后,避毒珠用红绳系在两人颈间,绿光在藤蔓的阴影里忽明忽暗。
“炼毒窟在丛心的空地上。”陈医师的声音微弱,指尖指向藤蔓最密集的方向,“那里埋着‘引魂阵’,叛徒要用瑶的残魂催动阵眼,比家主的噬魂阵更恶毒。”他咳了两声,嘴角溢出淡血丝,“阵眼的核心是块‘血玉’,必须用纯血后裔的血才能毁掉。”
南宫离攥紧母亲的银刀,裙摆上的蔷薇绣纹被藤蔓勾住,扯出细小的线头。她看向墨,他后背的伤口刚用布条包扎好,玄黑披风的下摆已经被毒藤划得破烂,猩红的眸子里却燃着决绝的光:“我去引开藤蔓,你找机会滴血毁玉。”
“一起。”南宫离将银刀塞进他手里,自己掏出从陈医师那里取来的“焚藤粉”,“这粉遇火就燃,能烧断周围的毒藤。林野,你带着小远守在入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林野点头,将小远护在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装满麻痹药的试管:“放心,只要他敢出来,我让他爬着走。”小远攥着他的衣角,虽然害怕,却没再躲,只是小声说:“哥,小心点。”
墨和南宫离猫着腰钻进毒藤丛,焚藤粉撒在藤蔓上,遇风燃起细小的火苗,“滋滋”声中,毒藤被烧得蜷缩起来,露出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缝隙。藤蔓的汁液滴落在地上,冒出青烟,散发出刺鼻的腐味——这是被叛徒用毒水浇灌过的痕迹,沾到皮肤就会溃烂。
走了约莫半炷香,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空地上立着座低矮的石屋,正是炼毒窟。石屋前的空地上刻着繁复的阵纹,暗红色的血玉嵌在阵眼中央,瑶的残魂被无形的力量困在阵中,身影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正发出细碎的呜咽。
叛徒穿着灰色长袍,站在阵旁,手里拿着一支试管,绿色液体正顺着指尖滴进阵纹:“南宫离,你终于来了。”他脸上的疤痕在夕阳下扭曲,“你母亲欠我的,今天就用你的血来还!”
墨将南宫离护在身后,银刀直指叛徒:“我母亲从未害过你,是你为了炼毒,和家主联手杀了她!”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怒意,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记载——当年叛徒偷炼禁毒,被母亲发现后,反诬陷母亲泄密,才被赶出家族。
叛徒狂笑起来,将试管里的液体全部倒进阵纹:“那又怎样?只要毁了血玉,瑶的魂就会成为我的傀儡,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怕我!”他突然抬手,阵纹边缘的毒藤猛地朝两人缠过来,倒刺上沾着泛光的毒液。
“撒粉!”墨大喊着,银刀砍向缠来的藤蔓,刀刃与藤蔓相撞,溅起绿色的汁液。南宫离立刻将焚藤粉撒向空中,火苗瞬间窜起,烧断了大片毒藤,却也惊动了阵中的瑶——她的身影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消散。
“别伤她!”南宫离急得大喊,不顾墨的阻拦,踩着阵纹的空隙往血玉冲去。叛徒早有防备,从怀里掏出毒针,朝她的后背射过去。墨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开,毒针擦着他的披风飞过,钉在石屋的墙壁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洞。
“你的对手是我!”墨握着银刀冲向叛徒,两人缠斗在一起。银刀与叛徒的匕首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墨的后背伤口被牵扯得剧痛,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却死死咬住牙——他不能让南宫离出事,更不能让叛徒的阴谋得逞。
南宫离趁机跑到血玉旁,指尖刚要碰到玉面,就被阵纹弹开,手臂上瞬间起了一片红疹。她想起陈医师的话,掏出银刀划破指尖,鲜血滴在血玉上。血玉发出“滋滋”的声响,红光渐渐黯淡,阵中瑶的身影却稳定了些,朝她轻轻摇头:“离姐姐,别碰……血玉有毒……”
叛徒见势不妙,一把推开墨,朝南宫离扑过来:“你敢毁我的阵!”他的匕首直刺她的心脏,墨忍着疼冲过去,用银刀挡住攻击,却被叛徒一脚踹在伤口上,重重摔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墨!”南宫离急红了眼,抓起地上的焚藤粉,朝叛徒的脸撒过去。叛徒尖叫着捂住眼睛,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南宫离趁机捡起匕首,狠狠刺进他的肩膀,叛徒疼得怒吼,反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将她扇倒在地。
血玉的红光突然暴涨,阵纹开始剧烈震动,瑶的身影被红光包裹,发出痛苦的尖叫。叛徒挣脱焚藤粉的灼烧,抓起地上的匕首,就要往血玉上砍——他要强行催动阵眼,哪怕瑶的魂会碎裂。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小远的哭喊:“哥!小心!”林野抱着小远冲进来,手里的麻痹药狠狠泼在叛徒脸上。叛徒的身体瞬间僵住,倒在地上抽搐起来,眼睛里满是不甘,却再也动不了。
南宫离爬起来,不顾脸上的疼痛,再次将鲜血滴在血玉上。血玉的红光彻底熄灭,阵纹渐渐消失,瑶的身影飘到她面前,脸上露出温柔的笑:“离姐姐,谢谢你……我终于可以做自己了……”她的身影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夕阳里,像一场终于落幕的梦。
墨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到南宫离身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
林野绑住叛徒,走到两人身边,看着空地上渐渐枯萎的毒藤:“陈医师说,毒藤丛的毒已经随着阵眼毁掉而消散了。”小远躲在他身后,偷偷看着南宫离,小声说:“离姐姐,你没事吧?”
南宫离摇了摇头,看向石屋——里面堆满了炼毒的器具,地上散落着无数张试验记录,最上面的一张写着“永生毒最终配方:纯血魂+傀儡魂+炼毒者之血”。她拿起记录,撕得粉碎:“这些东西,再也不会害人了。”
夕阳渐渐沉下,将毒藤丛染成温暖的橘色。远处传来村民的脚步声,他们举着火把,要将叛徒带回村落处置。陈医师被陈姑娘扶着走过来,看着满地狼藉,轻轻叹了口气:“十年恩怨,终于了结了。”
墨握住南宫离的手,她的指尖还沾着血,却很温暖。两人并肩站在毒藤丛的空地上,看着夕阳没入远山,心里的沉重终于散去。那些逝去的人——母亲、沈辞、瑶、陈医师的女儿,还有无数无辜者,终于可以安息了。
林野抱着小远走在前面,陈医师父女跟在身后,墨和南宫离走在最后。毒藤丛的阴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却再也没了从前的阴冷。南宫离回头望了一眼石屋的方向,然后紧紧握住墨的手,脚步坚定地往前走。
这场始于庄园的屠杀,终于毒藤丛的血海,所有的阴谋与仇恨,都随着血玉的碎裂而烟消云散。余烬之上,不是新生的坦途,却有彼此温暖的手掌,足以照亮往后的每一段路。而那座名为“烬宫”的庄园,终将被新生的野草覆盖,成为一段被尘封的过往。